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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2 / 2)


  湛让早在凌霄门外等着,少年傅师长身如玉,额上东珠璀映光华。

  容裔往年每到这日便阴郁难测,连最亲近的属下也是无事不敢靠近,今年容裔却似无事人般,不咸不淡瞥他一眼。

  湛让干咳一声:“下官有事不解,想请教王爷。”

  “下官明白王爷等皇上开口为谢璞求情,为的是给皇上立仁德爱才的名声,以拉拢士子之心。但,”湛让压低声音:“何以不动右相?”

  “动他干什么?”

  容裔没怪湛让直言大胆,负手与他穿过宫道长巷,平淡道:

  “婉慈在朝中经营多年,手下人脉盘根错节,好歹秩序未乱,动了他,底下的人难免动改营升迁的心思,官场风气浮躁,谁做正事?是嫌皇上还不好欺负?”

  他玩味地看湛让一眼,“三藩此回大受折损,到底是死而不僵,正好婉慈也是个老不修,让他们互相牵制是一举两得。大楚换了天,婉氏已非外戚,分而化之则可,一蹴而就则险,这样的道理湛少傅不明白?”

  湛让不是不懂,而是不敢相信摄政王真会这样想。所谓留下右相的余势,说好听是遥慑藩镇,又何尝不是制衡摄政王自己?

  他本以为容裔这人心眼忒黑,扶幼帝上位不过是弄个小傀儡,该怎么摄政还将怎么摄政。然见容裔捭阖之间,放任皇帝启用谢璞,内有他湛无锋与周楚生,文有明年参加春闱的第一批少年天子门生,武有神机营李锐与西北大将军龚盛,竟是实实在在为新皇搭建自己的可用班底。

  噫,他什么时候这么忠心效国了?

  “知道你心有七窍。”容裔仿佛看透了湛让肚子里转的贼筋,眼锋未曾一侧地冷斥,“给我省着点用。”

  湛让不知收敛为何物,直接问:“所以王爷才把谢璞放在皇帝身边?”

  敢情是为了用谢璞压伏他,以达帝心不偏不颇?养蛊呢这是?

  容裔懒得言语。

  一至宫道尽头,分别时摄政王头也不回道了一句:“擅国之谓王,能专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把这个道理教会他。”

  湛让站在原地,目视那挺拔萧然的身影步步走远,忽然觉得,也许蔺三爷的看法一贯是对的。

  可笑世人骂声不绝缕,这大楚的摄政王,真是好个“奸臣”!

  “咦,不太对呀……其实他只是想与小师叔整日腻歪,不想挑这担子了吧?”

  ·

  云裳出宫乘坐的是容裔专门为她备的软辇。容裔知她不喜高调,辇轿便无特制,四帷去珠玉垂软纱缃黄绫帷,舒适全在里头的布置上。

  然而如今在宫里当差的,哪还有人敢不认得这抬轿辇,所过之处尽皆伏拜。待轻辇去远,便和同伴窃议:“听说这位摄政王妃国色天香,倘若一蹙眉一捧心,连摄政王都不敢高声呢。”

  同伴道:“新帝年幼,咱们后宫如今无主,我先前听到些风声,说是摄政王有意让王妃入后宫暂掌凤印。”

  “竟有此事?可摄政王不是还没有大婚吗……”

  云裳在辇中见众婢叩首参拜,心说她又狐假虎威了一回,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也可以想象过后他们必定会议论她。

  “等等。”她手指往帘帷外一挑,辇夫立即停下。

  辇前跪着两个年纪不大的翠衫小婢,云裳让她们起来,问道:“太子妃与蓉侧妃可还在东宫?”

  小婢道:“娘娘问的可是先太子妃?先太子的嫔御仍在东宫里,一应用度与从前无异,只是不可出昭应宫门。”

  云裳改不过她们的口,无奈之余思忖沉吟,另一个小婢机灵:“娘娘可要过去看看,奴婢可以领路。”

  云裳没点头,父亲回来之前,她不想再见华蓉。

  轿辇再度起行,云裳默默盘算,父亲快回京了,她及笄那日说过会在家中等候父亲凯旋,是时候该回家去了。

  她自己都未知觉,在王府这些日子,竟渐渐住得习惯,也幸而容裔守着最后的分寸,与她分房而寝,否则爹爹回来知道,只怕要气回漠北。

  但云裳没想到的是,没等她回府,东宫里先出了变故。

  时近重阳,林公公来王府急禀时,云裳正在屋里与韶白、窃蓝缝制茱萸香包。

  韶白这小妮惯爱偷懒,没两针撂下荷包,看着清翡阁里的一桌一椅感叹,不成想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闲言未已,阁外一个头发稀疏花白的红袍宫侍脚下生风而来。

  付六禀明云裳,门一开,林公公看见云裳就似见了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上气不接下气道:

  “娘娘,东宫的蓉侧妃用金簪挟持了太子妃,扬言要见娘娘您,否则就要杀了太子妃!娘娘快请王爷拿个主意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云裳闻言眼皮子轻跳,竟丝毫不意外华蓉做得出这种事,脱口问:“王爷不在宫里?”

  林公公眼前一黑,哭丧着脸:“什么,王爷未在府中吗?!”

  新帝登基后百事待议,容裔嘴上不说,心里恨不能分.身四处跑,留下一个在家陪着云裳浮云闲散空耗光阴。

  云裳有一整日不曾见他了,估计容裔这会儿不是在北大营就是国子监,远水难救近火,定神忖定,自己带窃蓝与几个影卫随林公公入宫。

  “姑娘,”经历这么多事,窃蓝唯恐她家姑娘再出危险,“华蓉心计歹毒,就这样进宫会不会不妥?”

  “投鼠忌器罢了,咱们这么些人还怕她不成。”

  云裳且行且问:“华蓉与太子妃不是分开看着的吗,怎会让两人凑到一处?”

  林公公道:“本是分在两殿的,只是明面上二人还是妃嫔,往来走动不好多作限制,谁成想蓉侧妃就、就突然发难。”

  云裳:“西宫有什么动静?”

  “太后沉疴不起,精力已照管不到东宫了。”

  云裳又问:“太子此时如何?”

  林公公道:“便是太子命人速请王爷入宫的。”

  “我是问他可曾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