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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的夜袭(2 / 2)




维西宁不打算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因为太过强调危险、主张谨慎的论点可能会被当成胆小鬼或是失败主义者。



「战争是比数量的啊,维西宁。这场战争打从开始就注定是我们会赢了。」



「要是仗着数量多还打输的话,那可就成笑柄啦。」



「所以你才担心这一股普欧拉感吗?没问题的,政治委员阁下正为了这个在拚命呢。不过想要振奋士气,进行的演说却有些无聊呢。」



「海特维奇同志,太多嘴可是会被盯上喔。」



「维西宁同志,你会帮我隐瞒吧?」



「我知道。相对的,我说过的话你就当是杞人忧天吧。」



公开预言失败、预告危险和揶揄政治委员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可能被当成批判共产党的领导阶层。



革命后的维纳亚在一九三〇年代,进入了被称为大肃清的恐怖统治时期。曾经领导维纳亚革命的人纷纷被逮捕,在莫斯科瓦的审判中沦为笑柄最后遭到处决。



肃清的矛头不只对着共产党和政府,连红军也被波及。



三位元帅、十五位陆军司令中的十三位、八十五位军团司令官中有五十七人、一百九十五位师团司令官中有一百一十人。总计有半数的高阶军官遭到枪决。



他们的罪状不外乎是意图谋反、间谍罪或是叛国。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独裁者朱加什维利想要排除所有可能凌驾于自己之上的能人。这个举动导致维纳亚面临了政治、军事各方面的人才枯竭。



这场大肃清——特别是被人称为「红色拿破仑」的名将杜哈契夫斯基的死,对维西宁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连如此忠心为国的将才一旦被朱加什维利怀疑,最后也要落得在群众的谩骂声中被枪决的下场。



自己尊敬的将军、军官接连丧命,让维西宁恐惧不已。



他不断梦见自己在人民法庭中,被素昧平生的人怒吼包围,被迫承认不知情的罪名而被告发、处决。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杀掉。



要在这恐怖的世道中活下去就要变得不起眼。他认为当个大家心目中没本事也没害处的普通人,就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从此之后,他就非常注意自己在各种场合的言论。虽然有时候会医为担心而说溜嘴,这时他不禁要感谢海特维奇那大而化之的性格。



「瞧我都忘了。维西宁,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库希金下级政治委员真是努力啊。」



「说的没错,他真是努力啊。」



在他们眼前,连上的库希金下级政治委员正以豪迈的演说鼓舞士气。政治委员都有种倾向,认为只要自己声嘶力竭地呐喊,就能为战争带来胜利。库希金也是其中之一。



「各位同胞们,斯欧密士兵就像稻草人一样不堪一击!这些甘于被资本家榨取的从属主义者,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气魄!我们只要跟随伟大的朱加什维利同志挥下的帽子前进,光荣的胜利就在我们的手中!」



虽然雪不停地下,士兵们却被迫一动也不动地站到演讲结束。要是听讲的态度不佳,可能被视为反革命分子而遭到处刑。他们不得不假装听的很认真,对四周的警戒就没这么注意了。



「好,让我来……」



柯露卡趁着夜色的掩护接近维纳亚军营地,一边夹着枪一边环视整个营地。就像狩猎时接近猎物一样,无声无息地接近敌人是她的看家本领。



抓着KP三一冲锋枪的卡拉夫上士等老兵,也缓慢、安静地逼近敌阵。



柯露卡接近到了有把握必中的距离后架起了枪。不过卡拉夫上士却拦下她。



「慢着,新兵!」



「咦?可是我的话一枪就……」



「如果只打一头猎物那可以按你的方法来。可是现在猎物有一群,要扰乱一群猎物时可得再靠近点才行。咱们要把他们全宰了。」



聪明的猎人是不会把兽群全杀光的,要是这样以后就没有猎物,将来也生活不下去。所以卡拉夫所说的是柯露卡从没想过的事。



会意之后的柯露卡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之后跟在上士后头。可是接下来的行动却大出柯露卡的意料之外。



「咦、咦?靠这么近都没关系吗?」



上士们接近的程度让柯露卡觉得未免大胆过头。在这种距离,鹿之类的野生动物早就感受到人类的气息而逃之夭夭。



柯露卡不禁纳闷,人类真的有这么迟钝吗?



政治委员仍然在升着火的铁桶旁演说,委员大概是觉得士兵应该受冻,而烤火取暖是他的特权吧。不过也因为如此,他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被柯露卡看得一清二楚。



在卡拉夫上士的指挥下,士兵们静悄悄地往四周散开。



「好了克鲁克,你可以开枪秀一下你自傲的本事。」



柯露卡将枪靠在旁边的树干上,静静地地将食指从手套中拔出,滑上扳机。



他缓缓瞄准那因演说而浑身动个不停的政治委员,他为了鼓舞士兵不停地手舞足蹈,很难找到对头部下手的时机。



紧贴脸颊的枪不知何时因吐气中的水分而冻成一片白色。柯露卡完全不在乎,只等着目标的要害出现在瞄准线上。她听不到周围的杂音也感觉不到冷风或是枪的重量。



她舔了一下嘴唇、手指扣住扳机。



突然,耳边鸣起一声枪响。



她被不是自己的枪声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维纳亚哨兵正喷出鲜血颓然倒下。



海赫兵长对她说:



「连别人跟你说话都听不到,真是不得了的注意力。可是在战场上这可是会要命的。对周遭环境要多注意一点一懂吗?新兵!」



射杀哨兵的是海赫兵长。



兵长以流畅的动作将子弹上膛,再将枪口对准因讶异而停下动作,正在问:「是谁打扰我演说?」的政治委员。开枪的速度快到令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进行瞄准这个动作。



政治委员当场脑袋开花。



一切都在发生在一瞬间。



「好厉害!」



柯露卡发出赞叹。



维纳亚士兵们像小蜘蛛一样四散逃散。朝着自认枪声传来的方向射出所有的子弹。



枪击战在黑夜中开始,枪口此起彼落地喷出火焰。



散布在四周的斯欧密士兵除了从四面八方射击,还进行打带跑战术。让维纳亚军误以为陷入大部队的包围。



「哼!我也可以!」



柯露卡不甘落于人后。



开了枪就移动、移动后再射击。



她喘着气跟在海赫兵长身后就像从前跟着祖父一样。彻底模仿他的行动和射击姿势。



光是抱着沉重的枪在雪地里奔跑就是件辛苦的事。气息也越来越不顺、防寒衣下挥汗如雨。即使如此,海赫在雪中仍以惊人的高速奔驰,当然柯露卡也不肯认输。



「呀啊!」



她突然和敌兵打了个照面。对方也没料到会遇到斯欧密士兵而惊讶不已。可是他的枪口却偶然地指着柯露卡。



要被打中了!



没时间瞄准,她单膝一跪将朝下的枪口往上举。明明是一瞬间,现在却久得像是永恒。要赶上啊——维纳亚士兵腹部挨了一枪向后栽倒。



柯露卡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紧抓着收缩发疼的心脏位置。



「好、好险。」



喘气后眼泪也跟着流下。



远眺四周,发现维纳亚士兵正在森林外,朝着任何疑似敌人的目标用机枪乱射一气。飞来的子弹打中树干,树枝上的积雪接连掉落。



「在那边!」



一个维纳亚士兵把积雪掉落的声音误以为敌人,于是其他士兵们也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猛烈射击。可是那个位置跟柯露卡等人的藏身处方向完全不同。



「那些人……到底是在打哪里啊?」



缩着脖子的柯露卡忍不住朝海赫兵长问道。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无趣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回答呢?



正如她所想,海赫兵长没有回答她只顾着巧妙地操作着拉柄上弹、射击。



往敌方弹药库丢了土制汽油弹(别名「斯克雅宾鸡尾酒」)的卡拉夫上士正好回来,代替海赫兵长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打哪里?一定是在朝着后天的方向发射啦!」



海赫兵长接着瞄准的是一个指挥官模样、正大叫着:「别开枪!停火、停火!」试图让士兵冷静下来的人。他站起来好让众人可以看见,正是海赫绝佳的猎物。



政治委员、连长相继中枪身亡。维纳亚士兵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边!」



「那里!」



尽管不知是谁出的声,大家也盲目的跟从。



海赫兵长的枪声,混在维纳亚士兵的乱射声中完全没有引起注意。他用的是莫辛那干的仿制枪,枪声和维纳亚的武器几乎一模一样难以分辨。



在维纳亚士兵眼中,不管是披着白雪的森林或是黑夜都像是攻过来的敌人,没人能阻止这股恐慌蔓延。士兵将落雪当成敌人不断叫着:「在那里!敌人在那里!」而一味地浪费弹药。



此时,弹药库发生了爆炸冲击震撼整个大地。



「时机差不多了。」



威尔卡拉兵长听到卡拉夫上士这么说之后,拍了拍柯露卡的肩膀。



「要撤退了,可别被丢下啊。」



「射击、射击!」



卡拉夫上士像是宣示「我们在这边」似的连续开枪。终于,维纳亚士兵明白敌人所在的位置,反击的枪弹朝柯露卡等人来袭。



「好,走了!」



柯露卡反覆以精准的射击干掉敌兵后,一边和上士等人一起后退。



燃料起火、弹药灿炸,维纳亚士兵士的混乱达到了顶点。



士兵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还呼叫了战车队,连瞄准的时间都不给就催促他们开炮。



「维西宁少尉,在那里!那里有斯欧密士兵!」



坐在战车上的维西宁,对猛指着某个方向的士兵装傻回应:「真的吗?我看不太清楚耶。」



因为没有秩序地往前冲只会助长混乱、扩大伤害。



想反击也是暂时后退、重整旗鼓之后的事。可是对现在的维纳亚军来说,撤退或后退这个行动是非常困难的。



撤退的话之后就会遭到审问与调查。想让政治委员们接受「撤退」这种行为,要很努力的解释而实际上是难如登天。即使后退这个决定在战术上是正确的判断,政治委员也不会轻易认同。



就算是基于合理的判断所做的撤退,也会被当成因为胆怯而逃跑甚至是叛乱行为。士兵、指挥官会遭到处刑。就算是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的状态下,士兵仍然只会进行反击这个行动。



「真的在那里啊,从那边砰、砰地打过来了,请快点解决掉他们吧!」



可是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也只有夜幕下的森林,完全没看到敌人的身影。只看得到不知是来自哪一方的枪口焰。



不过维西宁自觉有必要缓和友军的慌乱,有点无可奈何地下令:



「那穆拉雪夫伍长,先往森林里轰个几发再慢慢前进,随便用机枪扫……」



然而,看到KhT二六式化学战车从他身后向前冲去时,他脸色为之一变。



「笨蛋!快停下!」



他对着通讯机怒吼却传不到没有通讯装备的化学战车里。化学战车很快地喷出火焰,将可能藏人的树烧成火把。



维纳亚士兵开始欢呼:「上啊!把斯欧密的家伙都烤熟!」可是他们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完全暴露出来了。



待在亮处是看不清暗处的。更何况是待在强力光源的旁边,更不可能看清躲在黑影中的人。这么一来,维纳亚士兵完全看不到躲在森林暗处的柯露卡等人,反而变成更明显的标的物。



「敌人在哪里?到底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举着机枪朝森林不断射出曳光弹的士兵,纷纷发出呻吟并扣着扳机倒下。死后枪口还对着自己人发弹,更让其他士兵陷入恐惧的深渊。



延烧的卡车爆炸,仿佛撕裂耳朵的冲击猛烈敲打着士兵们。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要待在哪里才安全啊?」



「到战车旁边的话应该就没事了!」



几个维纳亚士兵,为了躲到第三连的T二六型战车后方而冲了过去。可是那边却躺着遭到狙击从舱口掉下来,排长布哈林少尉的遗体。



士兵们对毫无动静的战车起了疑心,往车内一看,发现战车兵脸压在窥视孔死在车内。



「呜!」



「是、是谁说呆在战车旁边就没事的?」



海赫兵长早已架好枪,待在能俯视维纳亚营地的位置,静静地放下枪拉开拉杆排出滚烫的弹壳。掉在雪地上的小金属筒缓缓地以自身温度融化积雪往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