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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出征!(2 / 2)




「创嗣先生,好久不见。」



「是啦。不过即使没有碰面,我们之前不是讲了很长的电话吗?所以对我来说跟三天没见面其实没什么两样。」



「但是直接的面对面接触跟在电话中隔着话筒对谈,就意义上来说毕竟是截然不同的吧。」



「对我来说没差,不过你高兴就好;没影响嘛。」



他的态度依旧冷淡;无论面对的人是儿子,是妻子,是上司,是部属,他始终不改其性,对谁都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在佐贺县警局……不,就连日本警察界之中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跟他平起平坐的对象就是了。



「早餐是土司跟荷包蛋加上沙拉,这样可以接受吗?」



「咖啡呢?」



「当然有。」



「你知道我的习惯吧?」



「糖多,奶精少放?」



「你很清楚嘛。」



「相处久了嘛。」



我拿出了昨天在面包店买的长土司,用菜刀切下了两片厚片,然后放入了电子烤箱,然后将涂了奶油的平底锅还有加了两杯多水的水壶放到瓦斯炉上,接着又打开冰箱,取出两颗鸡蛋。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呀?你没说一声就出现在家里,这可把我给吓了一跳呢。」



「少大惊小怪,你是为这点程度的小事惊动的货色不成?」



他看着报纸如是说道,嘴边不知何时叼起了一根香菸。我见了于是从碗柜里取出了菸灰缸放到桌子上。



「你不是把什么东西忘在家里吧?应该不是,毕竟如果真只是这样派个人回来拿就好了。还是你忘记带的东西是不能让他人经手的重要物品?不对,你这个人才不会忘记什么重要的事。这么看来……」



「不要啰啰嗦嗦地乱想个没完!听都听烦了。就这么一件事情也可以让你这样追根究底地推敲个没完,真像是你会做的事。是怎样?你那个小小的头盖骨里面是有五颗用不完的脑袋就对了?该说是有意思,还是无聊的紧,真是烦死人了。」



他接着吐出了打从心底觉得麻烦的解释。



「我不就只是特地为了这个不可爱的儿子要出征而回来送行的嘛。就这么简单而已啦。」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有这句话就够了。」



「你是认真的吧?」



「对……嗯,或多或少有一点吧?」



我是不知道他回来送行是否只是一时兴起,不过就现在这情况判断,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那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虽说我俩是父子关系,但是我跟他在思考逻辑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差距。因此要我去揣测他的想法是没有意义的。在方才最后那句话出口之后我便噤口,转头专心准备早点。身后的那个男人也没有多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看他的报纸。他大略浏览过了一遍之后,似乎开始深入地阅读重要报导的内容了。在他看报的过程中偶尔会听到他发出诡异的笑声,看来是有什么膻色腥的报导吧。



「请用。」



「感谢啦。」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跟他同桌吃饭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而我也早就放弃要去记住这些细节。然而此刻的我却想起了一件跟昨夜梦中发生的事情相关的事。我们父子俩,加上我的第三任继母,供牺绊,曾经三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吃过饭。这样的情形,我这辈子也就只发生过这么一次。这件事对我而言——



「不过话说,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眼前的这名男子开口说道。尽管他吃东西的样子完全不把餐桌礼仪当成一回事,却也绝对不会弄脏他那身雪白的衣装。



「没想到那个叫作莉丝佳的女孩子居然是个魔女。」



「……以你的能力,我想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没这回事,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吗?不过我确实知道你们两个私底下在那里胡搞瞎搞些有的没的。」



「那是一定的吧。况且最后那次我们也做得有点夸张。」



其实说起来我根本也就从没想过要刻意隐藏到什么程度。父亲那边跟我们的利害关系一致,而我们的行动也不会对他构成什么阻碍。不过尽管我在脑中有着这样的盘算,事后回想起来也会觉得面对这个男人即使想要算计些什么,到头来搞不好也都只是白忙一场。只是说归说,总也不能掉以轻心就是了。



「话说——」想着想着又听到他开口说话。「委员会那群人似乎在背底里想对我搞些有的没的。我是不知道那群俗不可耐的家伙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件事看来跟你们有关呀?」



「哦——」



这么说起来,我是告诉过父亲莉丝佳的事,不过系的事情他还不晓得。



「可以请你适度地应付他们一下吗?」



「在一切许可的情况之内我是会这么做啦。」



他端起了杯子,与其说他在喝咖啡。倒不如说只是任由杯中的咖啡流入口中。



「委员会里尽是些个性阴险到无药可救的家伙,我可不想没事跟他们有什么接触。不过无奈我是个警察,也就是具有国家立场的身分。只要魔法没有获得法理上的承认,我就不可能跟这些相关的事物有所牵连,也就是没办法帮你了。基于这个缘故,尽管你现在就要出征,不过表面上我是无法提供你什么援助的,接下来,如果要支援你,在表面上——」



「没关系。我不会依赖你的。你只要偶尔告诉我关于佐贺这边的状况就够了。」



「这就好。」



「另外就是我在电话里面跟你提过的事情……」



「哦——那三只仓鼠我已经找到地方寄养,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没这回事啦。」父亲说话时露出了快活的表情。



「啊,对了。说到魔法这东西——」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不禁开口。「我昨晚稀奇地做了一个梦。」



「作梦?你说你吗?那就真的少见了。」



「对呀。而且那是跟绊阿姨有关的梦呢。」



我没有读出父亲听到供牺绊的名字时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反应。不过一如我的想像,他的情绪完全没有表现在自己的脸上。



「你不记得绊阿姨了吗?」



「记得呀。虽然就我的原则来说,我会早早就把分手的女人给忘得一干二净。」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说道。



「不过她可是你唯一一位肯开口称她为母亲的女人呢。」



「…………」



「因为这实在是太罕见了,所以我记得。」



「——原来如此。」



供牺绊,我第三位继母。现在我的继母已经排到第五号了,不过这个女人已经从这里搬出去,跟父亲处于分居状态,好一阵子没有回到这个家里来了。其实不提我也早就忘了有这个人存在了。到了这个时候,第六位继母出现在我面前的日子大概也相去不远了。至于第五位继母,不用多说也知道她没有辞掉工作,甚至也不会直呼我的名字。



「而且供牺绊,也是个让你获得了崭新人生观的女人呢。从我的角度来看,你的改变其实比以前还糟糕就是了。」



「大概吧。如果从你的立场来看的话。」



「那女人说她自己是什么来着?」父亲不改其不以为意的口气接着继续说道。「你也有听她说过自己是个魔法师是吧?」



「——是的。」



我点点头。



「她说她是拥有预见未来能力的魔法师。」



「……也就是说,你真的是——」



「是的。」



我再一次地点头。



「你真的是完完全全被她给骗倒了。」



★ ★



那个谎言似乎是她在少年课任职的时候常用的一种手法。对于住在佐贺县的人们——特别是对于那些不知世事的少年少女们来说,魔法这东西与其说是恐惧或厌恶的象征,倒不如说是一种心灵上的憧憬。供牺绊完全掌握了小孩子们的这种特质。她利用预知能力、预见未来的魔法,甚至是预言这种东西让那些偏离了道德常规的孩子们重新体认这个社会的伦理。这种道理可以用杂志上时常刊载的十二星座占卜,教人配挂本周会为他们带来幸运的物品作为最简单的解释。



「……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么她的第六感得要敏锐得可怕才行不是?」



「对。」父亲点点头。「那家伙的预测,精准度几乎高到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程度了。如果她想把这种特殊能力扯到魔法头上,那大概可以骗过一大票人吧。」



「连我也骗到了。」



「对,这个能力到头来也只能说是她特别聪颖而已。」



要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以归结为魔法造成的结果,那一切就省事多了——父亲随后吐出的这句话,曾几何时莉丝佳也对我说过。实际上确实是如此。从这个角度看来,当时还是个小学二年级学生,时年七岁的我就真的只能用天真无邪来加以形容了。



「人呐,脑袋里空有那点称不上高明的智商,其实很容易受到暗示的;特别是小孩子。虽然你不是普通的小鬼,但是到了她的面前,你终究也跳脱不出小孩子的特质。」



「也许是吧。」



日后查出了关于供牺绊的身世;她既非长崎出身,也跟那个魔导市,森屋敷市全然没有关系。从这些证据看来,简直就是个完全与跟『魔法』二字无关的女人。



「…………」



我无法推知她以少年课刑警的身分,究竟给了那些到她课里的少年少女何等程度的影响。至于我,由于当局者迷,我其实也无法看透她在我的人生中留下的改变。在她对我自称是魔法师的时候,当下的我完全没有任何感想。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这种说法是以无意识的方式在我心中产生作用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是不管结果如何——



「绊阿姨确实是暗示了我一个人生的方向。」



「人生方向?」



「过去的我只是漫无目的地过活,甚至认为何时死去都无所谓。面对这样的我,绊阿姨为我指引了一个我想要去完成的人生目标。是她让我知道,要是我无法接受现在这个荒诞无稽的世界,我只要用我的双手自己去改变它就好。」



「她这么告诉你吗?」



「对。」



「所以你就真的这么做了?」



「是的。」



面对眼前这般挑衅的词句,我丝毫没有畏缩地点头回应。



「尽管她不是魔法师,但是她所预见的未来究竟是否正确,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



我会成为支配一切的大人物;我会掌握所有人的心,让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全都得到幸福。我会让每一个人,一个人也不会漏掉的——得到幸福,对于那些愚蠢至极而无药可救的人类,我终会让他们步上正途。



「…………」



我会成为就连父亲也显得微不足道的大人物!



「哈——」



他发出了豪爽的笑声。



「那也许我该说那女人真的让你重生了也不一定呢!虽然在我眼里你只是变得更加棘手而已,不过这么一来,她也可以安心成佛了吧。」



「……成佛?」



面对父亲的言词我心理产生了疑问。



「你在说什么?成佛?怎么会用上这么奇怪的词汇?」



接着——



「这么说就好像……」



接着,我的头——



「好像绊阿姨已经死了一样?」



(录注:原文中下文为全黑页——白字的表现方式)



刺痛。



刺痛、刺痛。



刺痛、刺痛、刺痛。



我的头——



脑袋里一阵刺痛。



痛。



难过。



哀伤。



恸。



绊阿姨……



绊阿姨……



她是,



拂晓之船。



船。



船。



船出了海。



我的视线,



陷入了,



一片漆黑。



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



「……喂,你怎么啦?」



听到父亲的叫唤,我才回过了神。我的头此刻贴在餐桌的桌面上。额头就靠在盘子里的荷包蛋上。烫,而我却感受不到温度。这种触感与其说烫,倒不如说是纯粹的痛觉;宛如一道深邃的伤口。



「……唉呀?」



「你唉呀什么?搞什么东西呀?你是昏头啦?是贫血吗?」



「没有……只是忽然头昏……」



唉呀呀,是怎么回事?我一瞬间就昏过去了,要是回神得晚一些,额头就要烫伤了。我到底是怎么了?这反应一点都不像往常的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竟然会失去意识。这一点都不像我,一点都不像——



「我们……刚刚谈到哪里去了?嗯——」



「在谈那个女人呀。就是你第三位继母,那个假魔法师的事。」



「哦……原来如此。」



对了,是供牺绊。结果她在我八岁的时候跟父亲离了婚,从供牺绊又变回了折口绊,然后搬家到本州去了。不就是这样吗?为什么我会忘记这件事?这件事非常单纯明快,不是复杂到光叫人脑袋瓜想想就会头痛的事。这现象会不会太诡异了?



「…………」



「怎么搞的?看你这副模样,叫我这个作父亲的怎么同意让你跟几个小朋友一起在外长期旅行?我的判断力会被质疑吧?」



「…………」



这男人,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才说这种自以为是人家父亲的话。



「这可不行。因为我连今后的行程都已经排好了。」



「行程?」



「对,我连行程表都已经在做了呢。总之我打算今天就往福冈县移动。嗯……你知道那个运河都会吧?」



「你是说那个位在博多的巨型购物商场是吧?那个全九洲最大的复合式购物中心,博多运河都会。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嘛。」



「对,就是那里。最近那边似乎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情。」



这个情报是从系,也就是城门管理委员会那边传来的。要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知道我已经跟城门管理委员会建立起同盟关系,他的情绪肯定会变得很糟糕,所以这个部分我还是决定瞒着他不说。虽然这点他也许早就看破了,不过若是要去揣测这种东西,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这些事件的元凶大概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六名魔法师』的其中一人。」



「哦,这么回事呀……」



他彷佛想到了什么,轻拍了桌子一下之后又开口对我说道。



「哎,让我来测试一下你的能耐吧。」



「咦?」



「要是你连一介普通人都扳不倒,那当然更别提什么魔法师了,可以吧?」



「是这么说没错啦……」



面对这样的说法,我当然更不可能拒绝了。毕竟我在一般人眼里,怎么看都还只是一个还在念小学五年级的平凡小鬼头,如果得不到监护人的许可,就算是暑假也不可能单独出外长期旅行。话说,莉丝佳要说服管家千百力时,一定也花了不少苦心。



「……不过……你哪里像是个普通人呢……如果你是个普通人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只能说是下等生物了。」



「你少啰唆!这么谄媚我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我已经决定好要试试你的能耐了。快,去自己的房间拿个扑克牌出来吧。」



「扑克牌?」



「说到考试当然就是拿扑克牌来考啰!除了扑克牌之外你还能想到什么?最近我工作的地方有个大家常玩的游戏,我想让你来试试。」



「啥……」



我放下手中的餐具走出餐厅,爬上阶梯来到自己的房里。扑克牌就放在一个塑胶盒子里面,真不知道他打算拿这东西来做什么……我拿着扑克牌又回到了餐厅,然后将扑克牌交到父亲的手上。他打开盖子,以洗练的手腕将牌重新洗过。



「你别紧张,我没要你玩什么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游戏。我们要玩的游戏,实在再普通不过了。」



「你是说游戏吗……」



「其实也称不上是游戏吧。不过就是个助兴的玩意儿而已。比方说……」



比方说——



「决定庄家的时候会玩的。像这样——」



他说着将手中的扑克牌盖到了桌上。



「首先要摊开最上面的那张牌。」



他说话的同时也伸手将牌堆上面的第一张牌掀了开来。那是张红心杰克。他随后又将那张牌举到了我的面前,让我确认。



「然后牌堆上的下一张牌……跟花色没有关系,只是要你来猜猜看那张牌比现在我手上的这张来得大还是小?」



「…………」



「这在我工作的地方,大家都只是简单地叫它比大小的游戏。很常见吧?」



「是啦……」



这完全是由机率掌控胜负的游戏。机率,换个角度来看,就好像运气一样暧昧的规律。我的脑中,一个不经意便浮现出了那个令人讨厌的男人,水仓破记的脸庞。我旋即便挥去了这个影像。



「打个比方,如果你在这时候赌这张牌比红心杰克来得大,然后将它翻开——」



他说着便将牌堆上的那张牌给掀了开来——梅花三。



「出现这样的结果就是你输。」



接着他又翻了下一张牌。那是与前一张牌同样花色的梅花九。



「出现这个结果也是你输。」



第四张牌是方块A。



「总算翻到了一张你可以赢的牌了。换句话说,鬼牌最大,再来是A、K、Q……然后最小的是2。很简单吧?」



「嗯——」



「一张牌决胜负。」在我应了一声之后他旋即开口。「只比一次,如果你赢了,我就让你出去旅行。要是猜错了,我就当你是离家出走,然后报案要求警方协助搜索。」



「…………」



「以我的地位来说,要是我提出协助搜索的要求,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马上把你抓回佐贺县来。你觉得怎么样?」



「嗯……」



这男人还是不改其恣意妄为的本性。不管什么游戏规则都是由他来决定,就算我拒绝……大概也还是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当然啦,我从他提出测试要求的时候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甚至连修改规则的权力也没有。我于是再次开口重复我的答案——



「我接受这个挑战。」



「好。」



他说完便将之前翻开的四张牌丢到一旁,然后伸手将现在牌堆上最上面的一张给掀了开来。



「唉呀,这个真是……」



这张牌掀开如果是张鬼牌或是一张2,那胜负根本就已经底定。不过即便不用多说也知道,根本不会有这种好事。而桌面上的这张牌,反而跟对我最有利的结果恰恰相反。



「……红心七。」



「是啊,就是红心七。」



红心七。七,在A、2、3、4、5、6、7、8、9、10、J、Q、K等十三个数字——加上鬼牌共十四个数算起来,几乎是最中间的一个。猜大猜小答对的机率,几乎可以说是一半一半。是测试也好,不是也罢;这样的结果到头来都得看我的运气。看来,也许水仓破记留在我身上那个招来不幸的魔法根本就没有完全解除。



「…………」



不对,其实这个游戏从头到尾就是看运气来分胜负的,就这么简单。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么供牺创嗣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个。原来他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原来结果是这么回事。



「……唉,这下子还真是麻烦。」



我脱口一句父亲不会听到的呢喃,脑中同时开始思考。这游戏说是说几近二分之一的机会,不过确切地说却并非这么一回事。这个机率应该会比二分之一更倾向某一个结果。鬼牌只有一张……而且还有方才被移到桌边的四张牌,我的战略得要加上这两个状况加以考量才行。如果数字一样视为平手,那么剩下的黑桃七、方块七,还有梅花七都得扣除……然后就规则上来说,如果我翻出了二到六的牌就是小,而八到K,接着往上算到A跟鬼牌都是大……



「怎么啦?你对心算不是很在行吗?」



「是没错……」



二到六,也就是五个数字以四种花色,总共是二十张……然后从中抽掉一张梅花三,还剩下十九张。如果牌堆上的牌翻出来是这十九张牌的其中一张,那结果就是小。反观,从八到A的七个数字乘以四是二十八张,然后从中抽掉红心杰克、梅花九、还有方块A,一共是二十五张。如果翻开的牌是包含鬼牌在内的二十六张其中一张,那么结果就是大;十九张跟二十六张……就机率来看,现在我该赌大赌小就一目了然了……不,等一下。



「创嗣先生,如果翻出来的数字跟已经亮出来的这张牌一样大的话怎么办?」



「如果一样,那结果既不是大也不是小,就该算是平手吧。虽然出现的机会不高,不过也不能说是不会出现的结果吧。如果拿轮盘来说的话,大概就是跟转到零零一样吧。虽然应该要算是平手,不过如果平手还真不好玩呢……」



「…………」



好险,自己妄下断语的结果差点就要赔上相当程度的代价了。他应该不是故意要引我上当的,不过这个部分应该还是要事先说明的吧。说归说,要是我真的将这样的想法脱口而出,那终究也只是显得我不够上道而已。嗯……这么一来,样本空间就会变成————五十三减四等于四十九,然后在从中抽掉一张红心七等于四十八。而出现小的机率是四十八分之十九;出现大的机率是四十八分之二十六。然后四十八分之三是平手,这就是答案。十九是质数,所以没有必要约分。同时,通分的过程就直接省略掉吧。好了,这个状况平手的结果可以直接略过不提。虽说这也是游戏结果的一种,不过四十八分之三的机率在只翻一张牌的情况下,不是应该归在考虑范围之内的选项;结果不是大就是小,不是四十八分之十九就是四十八分之二十六。如果照常里来看,该怎么选显然是一目了然……



「嗯,怎么了?这是需要犹豫的问题吗?」



「……不。」



我面对的可是这个男人,搞不好他在游戏里做了什么手脚……不,他不是那种会玩这种小把戏的男人……哎,我怎么在想这种事?这种问题想了也不会有结果。其实应该说怎么想也无济于事。



「大。」



我断然地说出我的答案。



「我猜这张牌会比七大。」



「这样啊。」



他说完掀开了牌堆上最上面的那张牌。那个数字是——K,黑桃K。黑色的实心图样烙在牌面的四个角上。



「漂亮。」



「……没这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



他直视着我的脸庞开口提出了质问。



「是以机率作为依据得出的结果吗?」



「不——这跟机率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桌面上的这张牌不是七,而是A,我在思考过后也会做出同样的答案。」



我随后又再补上了一句。



「因为我永远都是朝着顶点前进。」



「…………」



「我不会停留在原地,更不用说什么退步了——我的人生绝不会退步。一个人,如果哪天只会低着头往下看,那就注定要完蛋了;即便是魔法师也是如此。」



尽管我的心中从没有过『自己的每个明天都要比起今天更为进步』这种冠冕堂皇的想法,不过追根究底,我的意志就跟这种堂而皇之的想法如出一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哈——既有趣又无聊的答案。」



面对我的回应,他似乎打从心底感到满意而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然后——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纸信封。不,如果说那是『一纸』实在也厚得过分。他将那个信封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



「军饷啦。」



只见他爽朗地答应。随后我打开了信封,里面装了大叠的万元钞票。即使不经细数,也知道内容超过了百万以上。



「旅行也需要准备吧?」



「……不需要这么多呀。」



「别客气了,反正这也不是我的钱。」



「咦?那是谁的?」



「我公司里的女警们给的啦。」



「…………」



此时我脸上的表情大概已经呈现大幅度的扭曲,这让他打从心底露出了恶意的微笑。



「我这个不可爱的儿子在暑假要出去冒险了,大家听了可是积极地群起赞助呢。呵呵,你不知道吧?在佐贺县警们的眼中,你可是『面露凶光的小天使』呢。」



「饶了我吧……」



拜托,这我怎么受得了?



「别嫌弃了,你就收下吧。又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



「会吧。我可是无故收受人家给的钱呢?」



「真要说有什么损失的话,那顶多也就只是一个人的尊严罢了。」



他忽然道出了这么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我可也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你可别后悔哦。因为这么一来,我就会——」



我握紧了信封,然后接着把尚未出口的话补完。



「我会青出于蓝的。」



「臭小鬼,你还早十年啦!」



供牺创嗣伸手将他嘴上那根吃饭时也一直叼着的那根菸用力地戳熄在菸灰缸里。



「刚刚那个游戏呀,你好像因为自己口中那番自以为了不起的言词就得意起来了嘛。不过如果换作是我,就算桌面上的那张牌是鬼牌,我也会丝毫不加以思索地猜大。」



「…………」



「我们两人的气度是不一样的啦!」



他说话时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 ★



最后父亲要先出门,于是我便挥手送他出去。之后约莫过了一小时左右,家里的对讲机发出了声音,这是要我出击的信号。我拿起了昨天就已经准备好最低限度的行李,准备出门。我打开大门上的门锁,朝着门外看去。



那里站了两位魔法少女。



其一是一头黑发,额头上贴着大块纱布,全身有如天鹅绒打扮的少女。她叫作系场依朵千,日前才转入了我担任班长的班上。看似一个小女生,其实是个实际年龄远超过十几岁的门槛,高龄两千岁的家伙,拥有魔法师的身分比起长崎被称为『魔法王国』的历史更要来得久远许多。她的个性非常活泼且好胜,虽然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当她剥开额头上的那块纱布,就会露出一张凶恶的血盆大口,然后全身相继张开五百一十二张同样贪婪的无底洞,将眼前的猎物完全吞噬殆尽。在可怜的食饵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之前,他会被这五百一十二张口不停地咀嚼消化,然后完全分解。这个拥有五百一十二张口的女孩非但是这个世界上最老的魔法师之一同时也是长崎与佐贺之间高耸入云的『城门』管理组织,城门管理委员会的创始人,并且在这个组织内担任唯一一名的精英部队。她是魔法少女——系。



另外一个稚气未褪的女生则蓄着一头红色的发丝,全身上下无论衣装、鞋子,还是背上的包包也都是红色的。她还稚气未脱,系着一条粗腰带,腰际配了一把小刀,就插在腰带上的皮革刀鞘里。她是两年前来到我们学校的转学生,目的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父亲,从『魔法王国』长崎县的魔导市森屋敷市远道而来。这个女生有着独树一格的行事作风与相当悠哉悠哉的处事态度,然而她潜在的凶暴性格也使得一旦有人触怒了她,那这个人也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她所使用的魔法式属于命运干涉系,能够自由自在地使唤自身体内的时间,掌握各个不同的时空。她这股魔力的泉源来自于烙在自己体内血液上的魔法式。而时间魔法的魔法阵则由这个魔法式构成,在她陷入死亡危机的当下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至于为她烙下魔法阵与魔法式的人则是水仓神檎,亦即她的父亲——亦神亦魔的『尼禄多德普』。没错,她正是最近在九州引发一阵『魔法狩猎』骚动的『红色的时间魔女』——魔法少女,水仓莉丝佳;也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魔法师。



「……创贵」



莉丝佳略过了早安,率先带着些许不满的表情举手指着系开口对我说道。



「我很客气地告诉过你喔……我不是很想跟这个人站在同一阵线一同作战。」



她的语气带着相当程度的敌意。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我们把哥哥从森屋敷市叫过来吧——」



「唉呀呀,」比起莉丝佳,系的态度显然比较像个大人。面对年仅十岁(多也不过二十七)的莉丝佳这般针锋相对,她则显得一点也不以为意,笑容满面地摆出了亲昵的态度,双手一勾便挽在莉丝佳的脖子上。「你不要才见面就说这么扫兴的话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呀,莉丝佳。我觉得这点小事我们可以克服的啦,哩哩哩……」



「……呜呜。」



系贴着脸亲昵的摩擦举动让莉丝佳的表情顿时失去了血色。哎,莉丝佳的反应也不难理解啦。毕竟对她来说,系就好像天敌一样。就实际情况考量,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莉丝佳唯一能够与系抗衡的手段也就只有趁其不备的偷袭而已。所以她会感到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创、创贵——」



尽管莉丝佳瞠大了眼睛瞪视着系,但她的忍耐终究也到了极限,只听她带着哀嚎与无助的眼神对我求援。我无奈地耸耸肩。这状况还真叫人吃不消·……



「系,你就放过莉丝佳吧。还有莉丝佳,你也不要这样大呼小叫的了。开口就是一句『不要』,接着又是『讨厌』,这样下去跟谁都处不来的吧?拜托你想想我们今后的处境吧。我不是要附和系的说词,不过,大家就好好相处啰?」



「可,可是……我,我,我对她……」



「别担心啦。」



我为了安抚莉丝佳而走到她的身边,将手轻轻地放到她那头红发上抚着她的头。



「万一真有什么事情我会保护你的。」



「…………」



「唉呀呀,看了创贵这么刻意的举动,我可是会嫉妒的哦。」



系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接着又再开口说道。



「小贵明明就跟我都有这么深厚的关系了还这么做。你还真是个花花公子呢。」



「从我老爹开始就已经这样。这是我们家的遗传啦。」



面对系的挑拨,我轻佻地应了一句,然后忽然想到。



「说到这个,莉丝佳,我老爹有话要我转达。」



「嗯……咦?创嗣先生吗?」



「…………」



看到莉丝佳露出愉悦的表情,我尽管感到有些不满,却也依旧模仿了父亲的语气,一字不漏地道出传言的内容。



「他说:『对女儿来说,父亲也许可有可无——』」



「…………」



「『不过对父亲来说,根本不可能忘了自己的女儿。』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说起话来还真叫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呢!」



语毕之后我便旋即补上了一句安慰。然而,这句话似乎完全没有收到效果,莉丝佳红着脸,双唇紧闭而不发一语。此刻的她究竟想些什么我猜不透,但至少不会是正面的念头。正当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后脑杓忽然『砰』地挨了一记。



「这种话不急着现在说吧!」系掏出了三张纸片。「我们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再不快点就要赶不上车了!走吧?」



「……也对。」



我回过头。



「是要去博多运河都会吧?」



「对,就是那个『蜡烛』都会」(译注:蜡烛和运河音近)



系先是呼应了我的答案,然后接着开口说道。



「『六名魔法师』之中的第二人,地球木霙应该就在那里出没。尽管我们已经打倒了对方的先锋,人饲无缘,不过我们对于那『六名魔法师』依旧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目前根据大略查到的消息,只知道这个『旋转木马』是属于直接攻击型的魔法师。」



「哎,这种事情反而不是现在该讨论的话题,我们路上说吧。」



「也对,反正时间多得令人生厌。」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此刻我学起了方才系对莉丝佳做出的动作只手勾起了系的颈子,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也套住了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发着呆的莉丝佳,随后将她们两人靠在一起,紧紧地搂着她们。



「创、创贵?」



「小、小贵,你在干嘛呀?」



「你们两个要有觉悟哦——」



面对她们疑惑的反应,我丝毫没有多加理会,反而带着粗鲁的语气开口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进入决战时刻了。一点都不许大意!我们今后将要面对的状况跟过去截然不同。截至目前为止遭遇的对手全都只是练习赛而已。因此你们非得打从心底做好准备,我们这次的旅行绝对不是游山玩水,也不要妄想什么小学生愉快的暑假时光哦!」



「…………」



「…………」



「我不知道水仓神檎觊觎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将『六名魔法师』召集到外头,又打算作些什么,不过我们绝对要竭尽所能地阻挠他们!有样学样——我们将凭着坚定的毅力、魔力,还有缜密的规划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前进,一直朝『尼禄多德普』、朝水仓神檎进逼!你们就光荣地为我赴死吧!我也会为了你们赴汤蹈火。我们是最棒的搭档!」



面对我的发言,莉丝佳与系尽管终究没有说话。不过她们却也表现出了坚定的意志,彼此相互轻碰了对方的额头。



目标——



『六名魔法师』;『旋转木马』地球木霙、『泥之底』蝇村召香、『白色黑暗的埋没』塔齐利亚、『偶数房屋』结岛爱媛、『Naming』(命名者)水仓键,还有『尼禄多德普』水仓神檎!



方舟计划。



尽管此刻的我脑袋依然残留着些许的痛楚,不过这次换我用头朝着系与莉丝佳的脑袋撞了过去。她们有点困扰地皱起眉头,抿起了嘴,而我方才的痛楚也瞬间烟消云散。



「现在……我们也差不多该开始行动了。」



「嗯。」



「正是如此。」



「出征了!」



我松开缠在系与莉丝佳脖子上的双手,此刻我终究还是对于这样的举动感到有些害臊,因此让她们先走。我锁上了家门,随后便转身朝着马路的那端,莉丝佳与系的背影快步地追了过去。然后我们三个人肩并着肩;尽管知道眼前的路崎岖难行,尽管知道也许我们再也不会活着回来,我们没有退缩的念头。此行无论是我、莉丝佳,或者是系,我们的目标也许将此没有留下任何成果就地破灭,而我们也深知这个结果,然而这种事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我任何时候都会朝着顶点前进。然后我会将所有的人们都引领至幸福的道路。



走吧。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要开始。



《up-downgame》is Q.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