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4 承包人传说(2 / 2)


「啊?你说搭档是?」



「身为『杀之名』的一员却不动手杀人────再也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事了。我也同意你的意见,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还请你多多包涵。因为这是那孩子的主意────」



◆ ◆



零崎轧识速度毫不减缓地,将总共有四十楼的阶梯,一口气跑到二十五楼,在二十五楼到二十六楼的平台────看见了走下阶梯的人影。由于一路跑到这里都没遇到半个人,原本还抱持着,说不定能就这样顺利到达顶楼的想法,看来是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当然,轧识还保留足够的体力来应付敌人,所以倒也没什么好着急的────



但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对手是个小孩。



以前,曾经和一贼里的极端儿零崎人识,共同袭击一贼之敌所藏身的公寓────眼前的敌人和那时出现的奇妙的用刀孩童,看起来差不多年纪。都是大约十岁左右,就算再怎么多算,依然不像是十几岁的青少年。



穿着孩子气的短裤和短筒袜。以及看似教养良好、雅致稳重的衬衫。长长的黑发,乍看之下还会被误认为美少女,实际上却是个令人脊背发寒的美少年。他的美彷佛连血液都可以凝结。简直有如艺术巨匠所描绘出的一幅画────只是────



只是,少年用小手握着、扛在肩膀上,那一把看起来娇小身躯无法使用的、带着水滴图样的大镰刀,正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并不是────警卫。



再怎么说也是伪装成企业本部的「保险库」,是不会安排这种小孩子当警卫的。况且携带那么巨大镰刀,根本就无法掩人耳目和伪装吧。



这么说来就是────侵入者。



轧识以外────先潜入大楼,将警卫全部击倒的侵入者。与「暴君」一样,觊觎顶楼资料的人────



那个。



从楼上下来的话就表示────



「……」



但是,现在,占据轧识思绪的,完全和硬碟之类的东西毫无关系。没错……在精神之中,零崎轧识的意识超越了式岸轧骑的意识,完全浮上了表层。



零崎一贼。



身为────「杀之名」的。



「你……你……」



他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就算是小孩也无所谓。和那名用刀的孩童对战也才过没多久,在杀戮的世界里,不论对手是不是小孩、有什么隐情都无关紧要。



但是────大镰刀。



那把死神之镰────非常的不妙。



问题可大了。



据零崎轧识所知,以死神之镰为武器‧并且随身携带这类凶器的人们,在里世界之中,似乎只有一位荣获遴选────



死神。



在「杀之名」七名当中,例外的存在────!



「真是伤脑筋啊。」美少年慵懒地说道。「不过,总之我先报上名字吧────你好啊,大叔。我的名字是石凪萌太。」



◆ ◆



此时。



零崎双识在某个超越高级的超超超高等级饭店的套房里,一边在窗边俯视夜景,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在盯了萤幕好一阵子后,终于烦恼地发出「嗯────」的声音。



「一直没有回讯呢────为什么呢。真令人担心。难道说发生什么意外了吗,或许子荻美眉遇上了无法回信给我的状况也不一定。嗯,真令人担心。好────已经过了一分钟,应该要再催促一次了────」



正当他说到这时,手机发出声响告知有简讯传来。发讯人正是「荻原子荻」。



「哦哦!呜呵呵,什么嘛,真是的,吊我胃口。子荻美眉真是个小恶魔呢。好萌啊。什么什么,『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哥哥真是博学多闻呢,好棒哦。那么明天还有课我也该睡了,晚安。』啊。嗯────真是可爱呀。国中女生果然不错。特别是贵族女校的国中女生更棒。你说是吧,阿趣?」



双识如此说着────然后转向后方。接着以得意的口吻,对着躺在床上伸长双脚,专注于调整巴松管的一名男性搭话。



「纵然每个人都变态变态的叫我,不过正如你所见,能够瞭解的还是大有人在啊。知道我的魅力所在。看吧,这名国中女生温柔的文章。所谓真正的魅力呀,只有懂得的人才可以感受到呢。阿趣,像你这种冷淡的人或许无法察觉,不过这后半段的『我也该睡了,晚安。』,可是这段简讯的重点呢。虽然表面上写的是自己困了所以想睡,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是在关心身为笔友的我啊。其实当中隐藏着『虽然我很想继续用简讯对谈,但不能再浪费大哥哥的时间了,所以就先到此为止吧。夜深了,大哥哥不早点睡的话,对身体健康不好唷。明天也请发简讯给我吧!』这样的涵义,这是只有我才能明白的!」



「……的确,但不管我再怎么看,都觉得她是自己困了所以想睡而已。」



男性以巴松管发出噗哈────的声音回应。



「不过,既然阿愿这么说的话,就当作是这样吧。反正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来你似乎理解了。哦哦,不能再耗下去了,得回讯才行。呜呵呵,看来今晚是不用睡了。不过这也是为了子荻美眉啊。」



双识高兴地按着手机的按键。虽然打字的速度十分惊人,但却迟迟打不完。看来他是打算打到输入字数的极限为止。附带一提,双识的手机的输入文字数,最多可以打到五千字,相当于二十张半的稿纸。



床上的男性发出,噗哈────的低音。



接着小小地说了声「嗯」。



「阿愿────我说你,难道是为了向我炫耀交到贵族女校的国中女生当朋友,才叫我出来吗?」



「嗯?没错啊?」



双识停下打字的动作,点了点头。



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补上了一句────



「啊、啊!不对!不对!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看来他说的是真心话。



「之前在雀之竹取山的事,阿趣你也听说了吧?」



「啊啊。从阿赞那听说过。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虽然我还没见过人识,不过近期内也打算听听那孩子的说法。」



「哎呀,我想那是白费功夫的。人识虽然在那座山上跟我们分开行动,但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告诉我们呢。和谁战斗、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对我、他最敬爱的哥哥都不肯透露半分,即便是阿趣你去问,他应该也是守口如瓶吧!」



「就算我是弟弟,你是哥哥,我想,我也是什么都不会对阿愿说吧────不过,既然阿愿这么说的话,就是那样吧,反正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啦。毕竟,到最后发现赤神家的千金并不是我们家族的人────人识是这么判断的。所以问题重点就在于,有人想以那位千金小姐为饵,并把我们给钓出来。是零崎一贼的『敌人』吧?」



「嗯。然后?」



「近期之内,恐怕会和那些人展开全面性的战争。不久就会发生零崎一贼未曾经历过的,令人束手无策的大规模战争吧。彷佛过去人类最强所引发的『大战争』。我想告诉阿趣你这件事。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得请你贡献一己之力了────『少女趣味(Bolt keep)』的零崎曲识先生。」



「没什么不好的────不过,与我无关。」



有如转变话题似地,他吹奏起巴松管。



是有着沉静的低音,却激烈的旋律。



那正是────零崎曲识的旋律。



「你应该知道我是素食主义者吧────我对战争可是敬谢不敏。虽然你是怪人,但我也是。如果事态真的演变到那种地步,我会第一个逃走。我被称为『逃亡的曲识』可不是假的。」



「我倒希望你那称号是假的呢。起码你是可以和我或阿赞并列的实力派,好歹多努力一点嘛。话虽如此,但我对你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期待。总之就来充个人数,这样就好了。」



「充个人数就好了吗?」



「嗯、嗯。我没有其他要求了。」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好啦────虽然总觉得有点可疑。」



零崎曲识调整完巴松管音律之后,小心地翼翼地将它分解,然后零件一个一个地放在身旁。他的一举一动,不带丝毫情感。



「不过,既然阿愿这么说的话,就这样做吧。没什么不好的。」



「拜托你啰。」



双识说完,又继续打他的简讯。



「话说回来,」看着双识的背影,零崎曲识问道。「那个阿赞,现在在干麻?」



「嗯?我不知道啊。那家伙,最近有些冷淡哩。似乎是因为在雀之竹取山,以丢脸的方式输掉的关系────蠢毙了。就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泄气的。况且对手还是女仆耶?要是我输了的话,也心甘情愿啊。」



「阿赞和你这种变态不一样,他的内心很纤细的。那是他的缺点────不过,也是他同时无可取代的优点。那种男人意外能成为好音乐家呢。」



「不过阿赞又不是音乐家……」



「那种零崎,也没什么不好。」



零崎曲识静静地说道。然后留下巴松管,从床铺下来。



「你要回去了吗?」



「嗯、嗯。你的话说完了吧?」



「嗯,不过我还有很多要自吹自擂的话。」



「那些我也听够了。我没那么多美国时间,下次这种程度的小事,希望你能用电话解决。阿愿,这是我衷心的请求。」



「有什么关系嘛。别说什么没有美国时间的谎了,我可从没听说过零崎曲识会预先拟订什么计画的。你这举世无双的闲人先生。是说很久没见到阿趣你了,说有事只是借口,其实是想跟你久别重逢地小叙一下,这可是我出自肺腑的真心话呐。」



「的确,久久跟阿愿碰面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哦哦,就算这么说……实际上你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归处吧,阿趣。」



「……」



零崎曲识没有回答。就这样无言地走出房间。



双识微笑地眺望着零崎曲识的背影,又接着说道,



「还是说,你接下来有什么目的地吗?」



对此,零崎曲识暂时停下脚步,静静地回答「谁知道呢?」。而后,彷佛自言自语地────说着。



「开始零崎,也还不错。」



◆ ◆



另一方面────



情势一转,暗口凭依显得有几分焦躁。



手持铁扇穿着和服的美艳女姓────暗口凭依。



她正是在竹取山决战中,让零崎双识陷入苦战的「隐身濡衣」,暗口濡衣的姊姊。虽说是姊姊,但并不表示有见过弟弟────正因如此,关于「隐身」,她比起其他的暗口众更技高一筹。而对于识破了她的「隐身」────即使识破的方法并不合常理────这名红发马尾的小丫头,一开始确实是被她吓了一跳,但也只不过是被对方看见罢了,根本没什么好焦躁的。



自己并不像弟弟一样那么坚持。



也不打算一直隐藏下去。



小丫头所说的替身术。



空蝉才是────暗口凭依的精随所在。



「空蝉凭依」。



理所当然的,暗口凭依也和零崎轧识相同,不清楚保存在这栋大楼顶楼的资料内容为何。那种事情,身为侍奉主人的奴隶,没有必要知道。自己只需服从主人所下的命令即可────正如弟弟服从他的主人般,凭依也服从着自己的主人。



这正是暗口的本分。



暗口众────「杀之名」名列第二。



先不管凭依的主人想要的资料内容为何,这个企业现在明显地受到来自各方、基于各种理由的狙击。就凭依所知,起码也有十二个势力觊觎着顶楼的资料。为此绝不能让「工作」受到干扰。



正因如此,凭依才会将夺取资料交给搭档执行,自己留在一楼把风────想不到竟然会有笨蛋用油灌车从大厅冲进来。



红发马尾。



充满精神,精力旺盛────



露出笑容进行攻击,不可思议的小丫头。



她不是泛泛之辈。



即使如此,一开始凭依还是神色自若。光靠蛮力,不可能破解暗口凭依的空蝉────基本上那根本称不上是战斗技巧。无论小丫头再怎么攻击都毫无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意义,攻击着凭依以外的人们。



无论任何攻击都打不中暗口凭依。



若说弟弟暗口濡衣得意的,是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个压倒性的事实,除了主人以外的人可是连他的声音也没听过────那么暗口凭依得意的就是,除了主人以外她从未受过他人的攻击,就连碰也碰不到她────但是……



就算这样,暗口凭依仍感到焦躁。



面对比自己还要年幼许多的小丫头,却感到焦躁。



或着该说……感到困惑。



────什么。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



「哇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这次朝着心脏部位的肘击击中了凭依────不,没有击中。小丫头的肘击击中的是,被凭依用空蝉当作替身的,不知名警卫的心脏部位。



不管重覆多少次都是徒劳。



明知徒劳无功────



这已经是第四十次了。



第四十人的空蝉。



「……你、你这个人────是没有学习能力吗?」



凭依忍不住说道。就连铁扇都忘了摆好架势。



「无论任何种类的攻击,在我面前都是无意义的────」



「哇哈哈哈哈哈哈!」



她开心地笑着────伸出双手捕捉。十只爪子犹如左右交叉般袭向凭依。那绝对的速度,绝对的角度,按常理绝对无法闪避也无法防御────然而却不足与凭依的空蝉为敌。



虽不足为敌。



但这样僵持不下的窘境,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啊啊,真是,这小鬼!」



凭依使用空蝉,迅速移动至小丫头背后。



她看见警卫被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



「……」



实际上虽然不清楚小丫头的目的,是资料还是什么……不过,对她而言眼前的敌人应该是暗口凭依,而不是这群警卫才对。虽然如此,明知凭依会使用空蝉将他们作为替身,却毫不留情地持续攻击失去意识的警卫……



这个小丫头没有身为人类应具备的情感吗?



明明就不是「杀之名」。



「你────你给我差不多点────」



「啊────你说什么?」



这次空蝉拉开了一段距离,小丫头也终于停止连续不断的攻击。但是,她却马上跨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彷佛刻不容缓似地。看来并不打算减缓攻势的样子。



「你还想继续到什么时候啊────实在是很烦。」



「烦?你说什么傻话。明明就这么有趣的说。」



「不论再怎么攻击,你都无法赢过我────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了吧?到现在为止,你根本动不了我一根寒毛吧?你就别再苦苦挣扎了────不认输也要有个限度。」



「不认输?」听见凭依所说,小丫头邪恶地笑了笑。「没错。我是个很好胜的人。」



胜利。



用着桀傲不逊的态度,她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



即使以凭依为对手。



「再说,我可不是苦苦挣扎。你的那个交换……我已经大概知道其中原理了。」



「什……」



竟然说────知道了其中原理?



空蝉的原理?



哼哼,小丫头得意地开口。



「首先是距离────你能够交换的对象,只限于周围的人。对于距离太远的人,你是无法交换的。其次,要是在交换对象中间有其他人物存在,交换就无法成立吧。到刚才为止,你可都挑离你最近的警卫进行交换不是吗?名列『杀之名』的你,面对这些家伙却没杀掉他们,这也是基于施术必要的条件吧?因为你只能交换活着的人。而且那个人还不能有意识……有意识的人是无法交换的,所以你才让他们全部陷入昏迷。这一招让我见识这么久,这种细节我还是观察得出来的。最重要的一点,就算你使用替身,但你也不见得毫无损伤吧。哇哈哈,虽然你的脸被浏海遮住看不太清楚,但你确实面带疲惫之色呢,大姐────」



「……」



完全不对。



交换对象与自己的距离不但毫无影响,当中有什么人也没有关系。只是单纯地因为距离最近,所以才只挑离自己最近的警卫交换而已。就算对象是尸体也可以交换,有无意识更是毫无关系。只要凭依想的话,连拿这小丫头来交换也没什么不可。不杀那些警卫,只是因为搭档所坚持的原则。要是凭依早就下杀手了。最重要的,一旦使用空蝉,凭依就不会有任何损伤。一切伤害,都会转移到交换对象身上。



重复了四十次,却什么都不明白。



什么都没发现。



这是当然的,空蝉可不是低劣的术。



小丫头指出的几点当中,只有一点说对────被浏海遮掩的凭依脸上,的确面带疲惫。



「……」



疲劳。



没错……正是疲劳。



暗口凭依────感到疲惫。



比起焦躁,比起困惑。



她更感到疲惫。



连续使用四十次空蝉这还是头一遭。很明显的,超出她原本预估的次数。或着该说,即使不使用空蝉,在短时间内持续闪避如此激烈的攻击,也会消耗掉相当的体力。



只要暗口凭依使用空蝉,在一般的状况下,对手早就该放弃了……最起码,也会拟定其他对策。



然而,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不────



若只是死缠烂打,那还能理解。无论是不认输还是好胜,都无所谓。缺乏学习能力────倒也无妨。



然而────



「为什么你────还那么有精神呢!」



凭依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怒吼。



为什么这个小丫头────不会感到疲惫?



不间断地使尽全力进行了四十次的连续攻击……为什么精力还那么旺盛?攻击这种行为,被攻击的一方固然会受创,攻击的一方也会消耗相当的体力。然而这个小丫头,却给人一种战况越是持久,她便越有精神的感觉。



这个小丫头,没有极限吗?



被红发马尾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丫头「啊啊?」不满地回道。



「你这家伙说什么傻话啊。我精神充沛是理所当然的吧。你不知道我被称为阳光花样少女吗!」



「你……叫什么名字?」



「哦,终于要问我的名字了吗?哇哈哈,我可是对方不问就不会自报名号的呢。哎呀哎呀,我还在想要是你真的叫我阳光花样少女该怎么办咧。我是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哀川润……哀川润……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阻挠我呢……?」



「打什么主意?我想做的就是帮那个高大的小哥忙而已呀────总之,现在我只想打倒你。哇哈哈哈,『杀之名』里也有许多有用的家伙嘛。我说你啊,要是我赢了的话,就告诉我这技术的秘诀吧。我也想试试看────」



唰!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着暗口凭依的右颊,如发条一般,以身体全部的重量击出一发里拳。



但,当然。



这种攻击对空蝉毫无作用。



────不过。



这次被凭依当作替身的对象,并不是倒在附近的警卫。被红发马尾的拳头一击打飞的是────



加油站的员工。



不久之前,才被抢走油罐车,当时还被红发马尾的女性踹了一脚,穿着制服带着帽子的年轻男性────原本应该被丢在加油站的男性,正倒在那里。



暗口凭依已经消失无踪。



起码不在于这楼层里。



用空蝉交换────也就是说。



已经逃到这栋大楼外面了。



身体的疲劳到了极限也是逃跑的理由之一,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暗口判断,无法再和这小丫头耗下去了吧。



暗口凭依。



策略性的撤退。



「和距离无关吗?……唔────嗯。而且岂止是隔着人,就算隔着大楼的墙壁也没关系啊。真厉害────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呀?不愧是忍者。话说回来,或许是像架城大叔一样的魔术师也不一定。啊────啊,被她给逃了。哇哈哈,不过,一天之内同时吃了我的回旋踢和拳头的人,你还是第一个。真走运。」



红发马尾明明没那资格可以夸赞别人,却赞许着无故受到凭依的空蝉和自己的拳头攻击的被害店员,接着她像是切换注意力般,若无其事地说了声「哦、哦」然后望向天花板。



「那个小哥,不要紧吗────那个女人……唉────叫什么名字来着,忘记了,算啦,那女人,好像有说过搭档什么之类的东西────她的搭档也是忍者吗。哇哈哈哈────」



小丫头踩着轻快的步伐前进。



朝着和电梯间相反的方向。



◆ ◆



「杀之名」七名。



按照排名,分别为匂宫杂技团、暗口众、零崎一贼、薄野武队、墓森司令塔、天吹正规厅、石凪调查室────也就是说,光就数字客观地来看的话,对排名第三的「零崎」来说,排名第七的「石凪」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有些事情从排名上无法说明。



正如零崎虽然位居第三,但在「杀之名」中却被同为「杀之名」的其他人忌讳,被称之为最恶集团一样────其中,石凪在「杀之名」里也有着最特异、例外的性质。



死神。



石凪家的人────正如字面所见,是死神。



身为零崎一贼的愚神礼赞,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遇见敌人便一举击溃,这是零崎轧识一贯的原则────即使对方是列名「咒之名」的人,他也一定毫不退让────



即便是这样的轧识,面对石凪时,却也只能另当别论。



那是最下层的特权阶级。



异质的、等级不同的存在。



是连身为零崎且持有「愚神礼赞」的轧识,都不想扯上关系的对象,再加上,现在自己并不是零崎────而是侍奉「暴君」的「街(Bad kind)」,式案轧骑。



「杀之名」中位居第七,石凪────但那应该是极少公开出现,连是否存在都令人存疑的集团才对。即使有死神之镰这铁证,轧识还是难以置信。但另一方面,内心的谜团却迎刃而解。在一楼溃散的警卫们────在轧识以油罐车侵入之前先造成那副景象的侵入者,究竟是何时瞒过轧识的双眼,潜入这栋漆黑大厦的,若是石凪家的人,这种程度的神技根本就轻而易举。



紧接在人类最强的承包人之后,这次是死神……为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自己所迷恋的「暴君」────究竟是对什么样的资料出手────?



「啊啊────请你不要误解。」



美少年────石凪少年说道,用着像是要安抚轧识内心的温柔口吻,优雅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个孩子。



「从你的反应判断,看来大叔似乎知道『石凪』的样子,不过这次我并非以死神的身分行动。现在的我,是以『暗口』的身分在行动的」



「暗────口?」



暗口众。



「杀之名」中位居第二────在这之前,零崎双识才和之中的一人在雀之竹取山,比试过才对。为了自己的主人,持续杀人的暗杀者集团,仅次于零崎一贼,被忌讳的「杀之名」────



「石凪」以「暗口」的身分行动……?



这是什么意思。



从来没有听过。



「呵呵。」石凪少年笑得很微妙。虽然看上去很美,但是却充满虚伪。「反正,就是大人和小孩的约定嘛────在我努力工作之时,我可爱到不行的妹妹就不用为他效命了」



「效命……?」



「对啊你看,我不但可爱而且又是天才对吧。只要我认真工作的话,基本上没什么办不到的。正因如此,今天我也不辞辛劳地热中于劳动呢────话说回来大叔,你来这栋大楼有什么事呢?」



对于石凪少年直接的问题,轧识回答了一句:「我不是大叔。」



这是个毫无关系的答案。



就像是要争取时间一样。



轧识仔细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着石凪少年的全身上下────短裤加上衬衫……手上只抱着大镰,并没拿着任何装着行李的东西。从上层走下来,代表这名既是石凪也是暗口的少年,已经在顶楼处里完事情了……但是,手上却没有像是硬碟的东西。那并不是能够藏起来的大小,就性质上来说应该也不能复制。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才────二十七岁。」



「这样啊,我今年才十岁哟。」



咻咻咻────的,石凪少年边说边挥舞死神之镰。镰刀的风切声就连轧识也听得见。虽然镰刀的尺寸比起身体大上许多,但石凪少年却丝毫不受影响。



赢得了吗?



杀得了吗?



若是其他人,只要进入战斗,开始对战状态便多多少少能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对方的招数、对方的战略……但,就连这些经验在石凪面前也毫无用处。



毕竟对方是神啊。



老实说,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使如此,这个状况下还是不得不战。为了自己迷恋的「暴君」────



────唔。



刺痛────心脏感到刺痛。



心脏……?



为什么,事到如今。



那时的伤,应该已经完全治好了。



在雀之竹取山的,那场战斗────那场败北。



不可能留下任何后遗症────



「……!」



才对。



由于伤口隐隐作痛────轧识一步也踏不出去。



无法爬上楼梯。



不只无法往上爬,反而还有股往下走的冲动。



和轧识的意志毫无关系。



或着该说,顺从意志。



身体本能地排斥战斗────



「咕────呜呜呜呜……!」



「大叔!请不要误会哦。」石凪少年像是洞悉轧识的心理似的,以让人感到平静的纯真笑容说道。「我没有打算和大叔你战斗────或着该说,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了,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啊,啊啊?」



「大叔,你觉得家族对你而言是什么呢?」



石凪少年唐突地发问。



毫无脉络可循────可是,关于家族。



好死不死,偏偏是关于家族。



「我虽然说过我有个可爱到不行的妹妹────但是我没有爸爸唷。不,既然我已经像这样存在于这里,那他应该也存在于某处吧,还真是个傻爸爸呢……托他的福,我吃了不少苦。」



「……」



「只要血缘相系的话,就是家族不是吗────或者该说,只要心灵相系就是家族?血缘与心灵之间差别,我并不太了解。」



这种事。



轧识也一样,不了解。



零崎一贼是家族。



但若是如此────零崎人识是什么?



那个极端的零崎是什么────而自己又是什么?



零崎一贼。



非由血缘相系,是由血腥相系。



「我有一个梦想。」石凪少年滔滔不绝地说着。「总有一天,我要离开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家伙,带着妹妹出去旅行────寻找我的家人。当然,不是去找那个傻父亲。是可以心灵相系的一群人────然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家族就是要永远都在一起的。」



哒、哒、哒、哒。



石凪少年满不在乎地,慢慢走下楼梯。



很快的与动也不动的轧识,比邻并排。



即使如此────轧识依然动弹不得。



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死神之镰那过于巨大的刀刃,抵住了轧识的脖子────即使如此,轧识依然动弹不得。



心脏感到疼痛。



刺痛、刺痛、刺痛、刺痛。



「说了不少不合年龄的梦想呢────我所做的事情,也一点都不像个小孩。也是啦,因为大人们是不会让我做梦的,我也没办法啊!」石凪少年说道。「你是来偷顶楼的硬碟的吧?大叔。这样的话,动作快一点比较好哦,已经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走下楼梯来的人不该说出的台词────



「你难道────不是吗?」



「不,我原本也想这样做的,但是────就像是任务失败的感觉吧。反正,看来妈妈也已经逃走了……即使血缘与心灵都没有相系,却丢下自己的孩子逃跑,真是个过分的母亲呀。为什么她要逃跑呢?就算这么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吧,反正把风的已经先逃走了。对只是来帮个忙的我来说,大概也算是个合理的借口。总之,虽然对不起想要资料的那个人,但────」



无妨。



反正,不是我的主人。



石凪少年这么说道,接着「啊,抱歉」,一派轻松地像是发现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般,将死神之镰逆向翻转,把刀刃从轧识的脖子上移开。



然后。



就这样下楼去了。



已经走到楼梯的下个平台了。



突然察觉的轧识,在反应过来后连忙叫着:



「喂、喂,等等────」



即使这样叫唤,石凪少年依然没有回头。



「才不等咧。还有啊,大叔────你自己注意一点啊,你印堂发黑面露死相唷。而且不知为何还是双重死相。大叔,你有两个名字吗?反正,会死也是迟早的事,这是身为死神的我说的,所以不会有错的哦。请你多加小心,别轻率行事。」



然后他就这样────消失了。



石凪少年,突然间消失了身影。



轧识还是────一步也动弹不得。就算追上去也毫无意义,对方是死神,不可能追得上────再说原本就没有追上去的理由。但即使如此,不知为何,自己却莫名地想去追那名少年?



为什么会想和那名少年……



聊聊更多关于家族的事情,他这么想着────



「……不得不继续行动了吗?」



抛开这些迷惑,轧识不再往下看,开始爬上楼梯。心脏的疼痛还未完全停止,但并非痛到无法行动的程度。



不,再说疼痛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



伤已经完全治好了。



铁定是自己多心了────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现在在二十五楼────还有十五楼。



他说过没有时间了。



石凪少年,也就是入侵者,因为顾虑到时间而先离开……剩下可以妨碍轧识的威胁,除去已经被撂倒的警卫,如果还有其他不得不去在意的对象,那应该就是────



最糟的预感掠过轧识的脑海。



一个他不愿意去想起的可能性。



那句任务失败所代表的可能性。



但是,稍微冷静考虑,便可以确定,那名石凪少年,全身上下,都没有带着硬碟。也就是说,他就那样将硬碟留在顶楼了。应该是这样才对。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最后能拿到硬碟,轧识的工作就结束了────轧识对「暴君」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这样就好。



现在,只要这样就好。



终于到了四十楼,轧识将门撬开,跳进楼层────



哀川润就在那里。



红发马尾,身材高挑的小丫头。



「……」



「你很慢耶,小哥!」



「不、不……」



看见一派悠闲的哀川润,轧识脸色发青。



她到底是怎么提前到达的。



和石凪少年的对话,并没有花费这么长的时间────话说回来这个小丫头,难道毫无警觉性地使用了电梯吗?连说不定会被关在电梯里的危险性都没有考虑吗,这家伙……不,比这重要的是,原本应该说着已经腻了而回去的人类最强,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才正要庆幸与死神相遇却不必战斗,为什么现在又遇上这种事……



「你、你────为什么?」



「哇哈哈哈!」



笑了。



大概,没什么意义。



「没有为什么啊!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弃你于不顾的人吗!」



「……!」



不久前才刚碰面的小丫头,就算讲得一副已经结识十年,是好伙伴的样子我也……!



「喝。」



轧识突然被踢了一脚。突如其来交叉般地脚踝勾住脚踝。



刀割般的疼痛。



「喂,别摆出那副死人脸啊。看了不是让人心情差嘛。是碰到幽灵还是啥,脸色很差哦。」



「脸色会差是因为,你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随便啦。真是,我等很久了耶。还想说我的马尾会因为等太久分成两边、变成小甜甜头了呢。你这家伙真了不起呀、居然让我等这么久,这确实值得夸奖。不过你先来这边一下,事情变得很有趣哩。」



「有趣……?」



轧识已经非常清楚了。一旦被这小丫头形容成「有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哀川润毫无顾忌,跨开大步穿过走廊。



跟在后面的轧识……被带到一扇像是被死神之镰那样锋利的刀刃砍成两半的门前。被切开的断面简直是漂亮到诡异。而门的另一边────一根一根的钢架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墙边跟房里,简直就像是图书馆的书架,但架上却是一点缝隙也不留地塞满了电脑机壳。整间房间乍看之下彷佛是个大型机房,事实上并非如此。



这纯粹只是硬碟山。



全都接上电缆在运转着。



勉强推开被砍到只剩半截的门的残骸,他们踏进房内────并按下门旁的开关,点亮房间的灯。



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毕竟是保险库中的保险库────不安装窗户是理所当然的。但若有人想要从窗户侵入的话,除了愚蠢没有第二个形容词。虽然有这么大量的硬碟,当然,几乎都是冒牌货……只有一个是真的。要在短时间内从这当中找出「那个」是极其困难的────这就是石凪少年所谓的「没有时间」吗?不,不对。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哀川润不可能会用有趣来形容────



一定有什么不有趣的东西在。



「这是……寻宝吗?」



「不,是找错。」



说完,哀川润走向房间更深处,对着轧识指了样东西。轧识上前一看,那是个硬被从钢架上拽下地────不需多言,上面残留着当时使用的大镰刀的痕迹────而且里头惨遭解体的电脑主机。



不,不是────不是被解体了。



是差点被解体。



解体的行为在中途就罢手了。最关键的部分毫无损伤。



电缆虽然被扯到极限,但还是连着钢架上的左右机壳。看来连结并没有被切断。倒不如说,在准备进行解体的时候,不得不维持电源跟连结吧。



就算如此还是────中途停手了。



若是身为「暴君」伙伴之一的零崎轧识,这种程度的机械,就算不用工具也能拆解,但这位下手的人物似乎没这种能力,就连解体似乎也充分运用了大镰刀。



「哇哈哈哈────这个,为什么中途停手了啊,喂?小哥你说想要的资料,就是这个没错吧?『某人』从这么多的硬碟里面锁定了那一个,眼看就要成功到手────却在这放弃了。究竟是为什么呢?」



「……」



「某人」很明显地就是石凪少年。



即使没有死神之镰的痕迹,那也是无庸置疑的。



而轧识也────确切掌握石凪少年之所以把快成功的事情误判成「任务失败」,而在中途停手的原因。与其说停手,不如说石凪少年是放弃了。没错,他在安全梯碰到轧织的时候,正值逃亡途中。这么一来,会对轧识提到妹妹和家族这些看似毫无脉络可循的话题,可能也只是想混淆视听而已。



能从这个伪装成机房的房间里,锁定单独一个硬碟,手腕实在了得────不过结论就是,不管是石凪还是暗口,在电脑方面都并非专家。



「……我想要的硬碟,确实是这一颗没错。」



轧识对哀川润大致地说明。



虽然大概也没说明的必要。



「要把这玩意儿带走,起码得把这条电线切断────但是,它透过缆线跟这房间里所有电脑连锁反应着。」



「是哦。那又怎样?」



「……这个房间是────炸弹的引爆室。」轧识说着。



是之前所预测────最糟的可能性。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机房。而是,被设置在大楼的引爆装置的电子管理中枢────



「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些笨蛋……居然让资料与部分的炸弹结合────而且设计成只要一切断电线,整栋大楼就会让跟着倒塌。就某种意义来说,还真是湮灭证据的极致啊。」



「好棒!不,那个……果然真的很棒!」



「……」



这样啊。



设置在大楼的炸弹对敌人来说是最终手段,是尽可能不去动用的最后预藏的王牌,既然如此就在那之前先把其他事情解决────可以的话。当然,石凪少年也是这么打算的吧!之所以事先撂倒四百个警卫,也正是因为如此。



不过,跟警卫并没有关系。



想要的资料,本身就是颗炸弹。



所以只要一出手,大楼就会倒塌。



「所以……」



所以────石凪少年放弃了。



他认为不能再更进一步────原来如此,这么干脆的撤退方式,与其说是身为石凪的作风,倒不如说是暗口的特质。



既是石凪也是暗口。



擅使死神之镰的,美少年。



「不过,既然要搞得那么麻烦的话,干脆直接把资料销毁不就好了。看是要烧掉还怎样都行啊。根本就没有那么大费周章保存的价值不是吗?搞成这副德行,连那些原制作者都无法把硬碟取出来了啦。」



「一定有解决的正确步骤────只要照着步骤,就能安全地拿出来。」



「唉────什么嘛。真无趣!」哀川润顿时浮现不满的表情。「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嘛。小哥,你是机械这方面的专家吧?那什么正确步骤的,只要花点时间,就有办法推测出来不是吗?」



「……前提是……有时间的话。」



没错────有时间的话。



『没有时间』────石凪少年是这么说的。



那句话的,真正含意────



「引爆装置已经启动了。恐怕就在机壳从钢架上被扯下来的那一瞬间。钢架本身、还有机壳本身都可以看见动手脚的痕迹,所以它们似乎都被设置了机关。也就是说,若没在限定时间内把这颗硬碟拿出来的话,无论如何炸弹都会爆炸。」



「哦。变得有趣了。」



「真觉得有趣吗你────已经逃不掉了哦。算算机壳从钢架上被放下来的时间,剩余的时间也不多了。恐怕,就剩几分钟……」



毕竟不像电影或连续剧有个计数器,会显示距离爆炸还剩多少时间,只能靠大略的推敲与猜测;不过再怎么乐观,时间也完全不够让他们从目前所在地,也就是顶楼逃出这栋大楼。否则石凪少年也不会就这样放过零崎轧识了吧。希望避开战斗的────应该是他才对。



那少年也太任性了!



随便对自己无法应付的东西出手,一旦失败就把烂摊子全丢着不管────拍拍屁股就逃!



「啊────这房间,也没窗户嘛。」



「要是有窗户你打算跳出去吗……四十层楼耶。如果坚持要这么做,就去其他房间吧。比起被炸死,跳楼确实要来得好一点也说不定。光从外观来看,其他房间应该会有窗户……嗯,不过八成是打不开的窗户吧。」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哀川润一副兴奋的样子问着。



完全置身事外的感觉。



「照你刚才讲的,说到底也只能靠你想办法拿下那个硬碟不是吗?不然我们都会被这栋大楼的倒塌牵连而摔死啊。」



「……我知道啦。」



没错。只能这么做了。



真的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零崎轧识下定决心,不再继续陪红发马尾拌嘴,他无言地卷起袖子,徒手挑战那个差点被解体的电脑主机。当然有工具会比徒手还要来得方便,所以他原本打算就地收集工具的,但情况已经变得如此紧急,哪来这样的闲工夫物色工具。轧识索性徒手上阵,开始拆解正在运作中且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真是久违的紧张感。



这是身为零崎轧识时,所没办法经历的紧张感。



只有在「暴君」底下才能经历的紧张感。



但是,就连那也────



「……我说,那个……润。」轧识一边动作,一边跟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的哀川润搭话。「虽然你,号称是人类最强────怎样。你有输过吗?」



「有啊。」



面对轧识的这个问题,哀川润镇定地回答。



「我几乎一直过着从头输到尾的人生啊。就连刚才,也差点就要输了呢。」



「刚才……?」



「那人赢了就逃跑啦。所以,那又怎样?」



「我────输了。」



轧识慎重地斟酌用词,说道。



这个小丫头,若真如传闻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不管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是零崎一贼这件事绝对要保密到底。在听过「大战争」时所发生的插曲之后,为了要守护零崎一贼────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跟这个丫头为敌。



不过,既然是真正的最强的强者,就实在很想问问。



「在绝不能输的场合上输了────把败北当成跳板成长,说起来是很好听,不过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输了就是输了。什么输的美学,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只有惨不忍睹的败北。不,不光只有那样……」



对那个既是石凪也是暗口的少年────



也完全被他所压制住了。



那也是败北。



「为了要守护必须守护的东西,胜利是绝对条件,但看来我似乎没有那个能力────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胜利不就好了吗?」



「就算如此也有输的时候。光有志向改变不了什么。事情有分做得到和做不到的。要是拼死去做结果就只有死。」



「哇哈哈。这么说也是啦。」



哀川润在轧识背后笑着。没有比这更能扰乱轧识心神的行为了。看来找这小丫头讨论本身就是个错误,零崎轧识后悔着。总之最强就是最强,根本不会去体会下位者的内心,吗────



被狙击枪瞄准就说只有这不一样,被拐进竹林里就说这场地太过分,遇见石凪就说只有他们是例外────这种下位者的心态。



死。



死法。



轧识应该是个不知死亡方法的杀人鬼。



他应该不懂得死的方法才对。



他应该是个充满绝望,死不了的杀人鬼。



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



死亡开始伴随在他左右,成为如此鲜明的存在。



伴随着更为鲜明的恐惧。



尖锐地────让心脏为之刺痛。



「要是拼死去做的下场就只是死吗────嗯嗯,真是有趣的说法啊,小哥。好,我就送你一句好话当作回礼吧。是我在这世上最讨厌的男人他的好友,每次有事没事他就会跟我说的话。」



「……什么?」



「讨厌的事情就勉强去做。喜欢的事情就尽管去做。」



哀川润她────



大力地甩过红发马尾,如此说道。



「你也尽管去做不就得了?连战连败,全战全败也好,不失败的话就是出乎意料的帅气啊。虽说,事情也有分成做得到和做不到两种啦────那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做不到嘛,反正笑一笑事情就过去了啦。」



「……」



「怎么啦?小哥,你的手停住了耶。快点啊。没时间了吧?」



「不……在最后的最后,碰到瓶颈了。」



拆解确实碰到瓶颈,但停手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基于其他理由。但这可不能跟哀川润说。



不过,确实正如哀川润所说。



他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零崎一贼这个集团的宗旨便是────为了能够笑着死去。



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们才开始零崎。



零崎就是这样────开始的。



「已经到最后的最后啦?还满快的嘛。」



「别拿我跟那些外行人相提并论────就物理上的组合、拆解,没有人能赢得了我。但就算这样────也到此为止了。你看,这里有三条电线对吧?」



红、黑、白。



三色的电线。



「咦,和刚才不同的电线吗?刚才的电线跑哪去了?不见啦。那个,就是借着电缆连结整个房间那条。」



「那个早在制作线路的时候拆掉了。你没看到吗?唉!算了……就是这边的电线。在这三条之中,切断其中一条倒数就会停止……但是……」



「但是,要是切断冒牌的两条,就会当场爆炸吗。哦────哦────虽然没码表可以倒数计时,但这次还真的跟电影或连续剧没什么两样。红或黑或白,自己选一条切吗?」



「真的只能随便选一条。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判定哪一条才是该切断……」



光在这科技企业的顶楼,有办法知道该切断哪一种颜色的电线吗?在限制时间内能到达这层楼已经算是奇迹了,即使还有多余的时间,要百分之百精准的锁定该切断的电线,对轧识来说也很困难。



以物理角度来看,要准确的判断是不可能的。



「机率是三分之一吗?好吧,那,就用第六感来选啊。不管猜对还是猜错,总比在犹豫的时候爆炸来的好吧?」



「说得可真容易……」



虽然她说的对,但要是能这么轻易做到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再加上,也不是完全的随机决定────若是能够推测制作者的心理,多少有办法能预测到哪条电线是正确的。例如说这栋大楼本身是黑色的,因此黑色电线的机率比起其他电线就来的低、或是高,等等之类……即使无法确定,也应该可以做出较有利的选择。既然如此,就得跟它耗到极限为止。



拼死去做────自己能做得到的事。



虽然拼死去做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能笑着死去,倒也无妨。



「看来时间到了。」他说。



但是,哀川润却一扫先前袖手旁观的态度,蹲在轧识身边与他并排。接着轻松地将手伸向轧识正在解体的硬碟。



「喂,小丫头,你做什────」



「虽然我想尽可能地让你去做,不过时间看来所剩无几。我本来是打算尽量不出手的,但既然遇到瓶颈,就轮到我出场啦。」



「你说出场……」



「你忘了吗?我可是承包人咧。」



「承包人────」



但是是「出包」的「包」阿,帅呆了────



出包。也就是失败。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你────懂机器吗?」



「我什么都办得到哦。比任何人擅长一切,这就是哀川润。再说,这解体工作麻烦的部分,小哥你已经全都完成啦。基本上,这种情况下的选项也只有一个,再怎么用理论思考都没用啦。」



「没用……难道说你真的打算用第六感来选?」



「不。是比第六感更确实的方法。」



「……」



为什么呢?────真不可思议。事情发展至此,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觉得,将事情全盘交给这小丫头也无所谓。是因为先前那些话的关系吗,还是她那总是从容到令人火大的气质让自己放心呢,亦或是因为其他完全不相干的理由?



总而言之,似乎能够放心交给她做决定。



并不是由于这样成功率会比较高。相反的,即使是失败了,也能干脆的说是因为交给她决定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自己还能在内心抬头挺胸地说着,倒也无妨────



她说事情变得有趣多了。即使绝对是没什么好处的事,那她也应该知道炸弹的存在。就算这样────她却在这层楼等待轧识。要是自己一个人,明明或许还来得及逃走,为什么────她却没逃?



没有为什么啊────



你觉得我是那种能够弃你于不顾的人吗?────



事情分成做得到和做不到。



承包做不到的事情────才是承包人。



「喜欢的事情就尽管去做。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就好啦。我的话,就是把红色────」



哀川润露出自负的微笑,



对红色电线伸出手。



并从旁闪过了它。



「────其余的电线全都切断!」



用力地一鼓作气。



黑与白的电线,两条一起被扯断了。



零崎轧识乍见哀川润这难以置信的举动,一时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理解,他张大了嘴愣在原地────不过马上就从他张大的口中,用彷佛硬挤出的大音量,



「白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扯破喉咙地放声大叫。



◆ ◆



爆炸拆除法。



这个科技企业在本部设置炸弹的理由,怎么说都是为了湮灭证据。并非打算破坏这个办公区,要真是破坏了办公区反而令人困扰。正因如此,所设置的炸弹威力并未能造成其他损害,而是恰好相反。是最少量的炸药────将损害程度减少至最底限,且能将问题资料处里掉,是最理想不过了。在建筑物力学上的支撑要点设置少量、但能确实造成破坏的分量的炸药,将爆风也列入考量,让窗户墙壁和梁柱,全都向内倒塌。这么一来,比起爆炸,大厦本身的重量就足以令资料化为无法修复的粉末了。连一片碎片都不会从大厦的地盘内掉出,就连对相邻的建筑物也不会造成困扰,可说是货真价实的自爆────



只是,这种事姑且不论。



而后,承包人的传说,又在今日更新了。



据说。



她所涉足的建筑物,无一幸免地全数倒塌────



◆ ◆



在那之后。



由于尚有一些需要费神的保密工作和必须收拾的残局,因此当零崎轧识来到「暴君」的巨大住处────高级公寓大楼时,已是大楼爆炸倒塌事件的三天后了。不用说治疗伤口,光是为了重整那残破不堪的身体就花上许多时间。毕竟阳光男轧识希望在「暴君」面前,能够维持穿着最体面衣服的良好形象。由于电梯已经被「暴君」的某个伙伴破坏殆尽(仔细想想,当初轧识没选电梯而选择爬楼梯,或许也是受到那位伙伴的影响),因此为了来到她的顶楼生活圈,不得不经由楼梯。没关系,反正现在没有着急的必要。虽然────想要早点见到「暴君」的爱慕之情,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打开没有上锁的玄关门,进到室内。



「等你好久了────小轧。」



她就站在玄关那。



全身一丝不挂直接穿着风衣。



就连袜子也没穿,一如往常的打扮。



一看见轧识出现,「暴君」便一头埋进轧识怀里。



「这次辛苦你了,你真的很努力。」



「……嗯,暴君。」



轧识反手将门锁上,脱掉鞋子,抱着「暴君」娇小的身躯走在走廊上。总觉得只要能感受到这种无比的幸福,先前的辛苦都算是有了代价。尽管轧识一直在「暴君」面前表现得沉着冷静,故意不将这份情感表现出来,脸上却不争气地流露出松懈之情。彷佛洞悉了轧识的心理,「小轧真是可爱!」,「暴君」说道。



随意找了间房间进去,并将她抱上沙发。尽管很舍不得放开,但拥抱就到此为止。



先把事情解决吧。



要是把少女的好心情破坏掉就糟了。



轧识从包包里取出那颗硬碟,恭敬地献给「暴君」。「暴君」非常满足地,仅用单手就收了下来。



「小轧派上用场了。」暴君这么说道。



以从「暴君」口中说出来的话而言,这已经是最高等级的夸奖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小轧的确是最棒的。」



「或许是我多嘴……不过这颗硬碟有特殊的防盗拷装置。所以要看里面内容的时候,请记得要连接独立机器」



「嗯。谢谢。我会这么做的。」



「暴君」将硬碟当作宝物般地紧紧拥抱在胸口。一直到最后,轧识始终没有确认这颗硬碟的内容。无所谓。就算里面装的是能够毁灭世界的武器设计图,只要「暴君」想要,轧识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弄到手。



「喂,小轧!」



「暴君」维持着那个姿势说着。



「跟我说嘛。详细的事情。令人开心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获救的?当我看到本部大楼倒塌的新闻时,我还以为小轧死掉了呢!」



「嗯……这个嘛……」



到底是怎么获救的呢?



从那个爆炸事件。



零崎轧识苦笑着回想────



当然,他以为已经一切都完蛋了。



整栋大楼陷入惊天动地的震撼,摇晃得相当惊人。这一瞬间,主要的梁柱,力学的支撑点,就这样化为乌有────有如捏面人般,墙壁开始崩垮,地板也跟着倾斜起来。不仅架子乱倒,电脑也一台台摔落。与其说建筑物即将倒塌,不如说其内部被整个粉碎,宛如被放进了巨大的摇杯里,然后有个巨人酒保正猛烈晃动这个摇杯。上下左右的知觉已经消失,只剩下的晕头转向。



原本以为已经完蛋了。



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耳边传来笑声。



同时,胸口被强烈地固定────不对,说错了,像是两边的腋下被吊起来那般,轧识的身体被紧紧抱住。



是谁────当然,是哀川润。



在她另一只手中,握着硬碟。线路都已经被扯毁,就连硬碟也跟着被扯毁的样子。爆炸已经开始,一切都已经无关力量和技巧了。哀川润轻松地抱起高到让自己想踹的轧识身躯,接着,向那倾斜而且起伏的地板冲了过去────



没有窗户的房间。



但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一边闪避所有正在落下的碎片────一边在碎片落下之前,紧急穿过那瞬间的缝细,哀川润有如缝合墙壁和钢筋似地,成功从大楼冲了出来。



爆炸拆除法。



除了物品以外,没有被害者的爆炸。



因此────只要能从里面逃出来就算安全了。



不过那只是依照二次元思考方式时的情况,但这里毕竟是三次元。冲出去的地方,可是地上四十层楼高────这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只不过是从被炸死,变成跳楼自杀罢了。



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是比较好的死法。



由于爆炸引起的风,将两人吹向更高的地方────因此,现在的高度,比原本的四十层楼还要更高。



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零崎轧识只能使劲把眼睛闭上。



在轧识脑袋里一一浮现的画面是,零崎一贼的大家、「暴君」、以及她的伙伴们────能够在临死前想起那样多人,也算是相当幸福的吧,同时更觉得自己不应该处于这种情况。



在零崎一贼的成员之中,



脸颊刺青的少年────有这么一位吗?



大概有吧。



正当这样思考的时候,



碰!



右手,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在空中撞到什么了────吗?



他因为这股疼痛而睁开了眼睛。



反射性地,轧识的右手用力握住了撞到的那个────那个,居然是直升机的脚架。回想起────在潜入这栋大楼前,有好几架直升机绕着这个办公区域飞行游览。当时还觉得这群直升机怎么飞这么低────



但是,



在大楼倒塌,冲出现场的时候,居然正巧有直升机飞过,自己的手竟然会抓到它的脚架,这到底是怎样的偶然────!?



依照惯性法则,身体仍然是止不住地剧烈摇晃。



他在慌张之中连忙使劲用右手握紧脚架。由于撞击的力道,右手的骨头大概碎了,即使如此,支撑自己的重量还是没什么问题────不、不只是自身的重量。



左手传来一股沉重的拉力。



定睛一看,轧识的左手下意识地,紧握着哀川润的左手。零崎轧识的左手向下垂伸,哀川润又再一次地免于从四十楼高的地方落下。



红发马尾被风吹拂而无止尽地摇曳着。



另一边的右手,握着硬碟。



不……勉强考虑一下的话,其实可以办到。与其在这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状况下,等待时限到来,不如自己确实掌握时机,并非三分之二,而是百分之百的机率引发爆炸让建筑物崩坏,利用爆炸时的暴风逃到外面────这么做的话是没问题的。但是,除此之外的其它事情,就太勉强了。在这没有窗户的房间之中,连直升机的位置也无法计算。可以依赖暴风飞行多远的距离,完全只能听天由命。



什么嘛────这个小丫头。



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反射性地握住了她的手……现在,自己抓着哀川润的左手是否应该松开?



「嗯?」



在直升机螺旋桨的刺耳声响之中,哀川润无动于衷的表情────视野一角,大楼正在逐渐解体。地面上被自己撞坏的油罐车,被崩落的大楼砸中,看来已经开始燃烧了。



「啊?这个啊,拿去。」



她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着,举起了右手,打算把硬碟交给轧识。当然,为了拿取这个硬碟,轧识势必得放开哀川润的左手────



「怎么了?拿去啊,这不是小哥的工作吗?」



「……」



与其说这是哀川润本身所期望的,不如说她在暗示,要他放开手让自己掉下去。零崎轧识是这么想的。



无论如何,请放开手。



这实在是非常的有趣────



听起来就像是这样。



「嘻、嘻嘻嘻嘻────」



轧识。对着这样的人类最强、他发出了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



哀川润也接着大笑出声。



接着她说。



「想做的话就办得到嘛。」



────但是,想当然耳。



这样的来龙去脉,「暴君」没有必要知道。石凪和暗口,包括零崎所说的「杀之名」、还有人类最强的承包人,「暴君」不知道也无妨。这些都是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可以的事。



零崎轧识随便编出一些足以令「暴君」相信的内容,蒙混过关。「暴君」热中于轧识所说的故事,像听着童话般纯真的小孩。虽然内心感到有点心痛,但是,若与想到无法再待在「暴君」身边的痛苦相比,那可说是微乎其微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很有趣────」



「暴君」如此说。



有一件事觉得有趣────



「造成了如此的惨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死亡────至少,虽然表面上说是设计上的失误造成大楼倒塌,但是里面的四百名职员,竟然全都碰巧在地下室遭到活埋,而且后来还全都被救出来────」



「……」



她所涉足的建筑物,无一幸免地全数倒塌。



但是────却没半个人因此死亡。



这就是承包人的传说。



零崎轧识和石凪少年在一起时,那个红发马尾的小丫头,将遭到石凪少年打昏的警卫们,全部都关进了地下室……这已经不是使不使用电梯的问题了,她的脚步灵活得令人不敢相信。稍微一不留神────她就已开始进行下个行动了。「虽然不知道附近加油站的店员,为什么也会在那个地下室……不过你真是个好人啊,小轧。我认为啊,愿意去救那些毫无生存价值、无关紧要的家伙。像你这样的温柔善良,实在很棒呢。」



「感谢之至,您的褒奖,是我的荣幸。」



「嗯嗯。但是这样的温柔,从现在开始只为了我一个人展现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



「答得好。要永远陪在我身旁哦!」



如此说着的「暴君」再一次抱紧轧识。慈爱地、幸福地,磨蹭着脸颊。



这只是────暂时的。



轧识心想。自己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对挚爱的家人说谎。



对迷恋的少女说谎。



事实真相谁也不知道。



没有人了解真正的零崎轧识。



没有人了解真正的式岸轧骑。



就连自己也不得而知。



不管是家族,还是其他所有事物,全部都────无人知晓。



无论是身为零崎一贼的零崎轧识,或是与「暴君」在一起的式岸轧骑,都只是个半吊子的家伙。遇事总是半途而废,这样的他,无法抵达任何目的地。



但是,即使如此────轧识发现了。



值得用所谓的真实来形容的、那唯一的赤红。



不必分出黑白也无所谓。



无论赢了也好、输了也罢,全部都可以笑着跨越,所有的价值观都是一样,都是愚蠢而可笑的存在────这些事实他全都发现了。



当然,轧识再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不但遭受到毫不人道的过分对待,还感到极大的困扰,仔细想想,似乎也做了不少白工。



即使如此,不知为何,轧识认为能遇到那个红发马尾的小丫头,实在是很幸运的事────幸运得无以复加。



所以他回忆起一件事。



她所赠予的,一句话。



◆ ◆



若说雀之竹取山的那场败北,依萩原子荻的估计,效果将于两年后浮现,那么与哀川润相遇,导致萩原子荻的计画被打乱,也是三年之后的事了。



零崎轧识的人间敲打。



这是最为暴力,无可饶恕的,据知为一贼史上杀害最多人类的事件。且为官方记录中,一贼史上最长寿的────一个杀人鬼的故事。



STRIKE, BATTER OUT.



GAME SET.



注15:西元1192年日本镰仓幕府当政,西元1543年枪枝传入日本,西元1603年日本江户幕府当政。



注16:日本古神话中,有位男神来到天照大神居住的地方,做了许多坏事,天照大神十分生气,躲入岩洞────天之岩户不出来。天地变得一片漆黑,天下大乱。诸神制作了一面神圣的镜子────八咫镜,将镜子挂在天之岩户前,再让一位女神跳起神圣的舞蹈,天照大神为之感动,从天之岩户中出来,让太阳再次照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