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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我的语调也急切起来。操绪一瞬间露出诧异的反应,但很快有死命的吊起眼角。她这种表情就跟急着想找人谈价码的豪气买主没两样。



“那句话,操绪连本带利还给智春。”



“咦?”



我因为她出乎意料的反击而动摇了。她究竟是什么意嗯?



“智春,你一定有事瞒着操绪吧?”



操绪的攻势还没结束。倒竖柳眉的她一脸凛然的表情,气势几乎彻底把我压倒。



“那个……操绪?你想说什么……?”



“从前阵子的加贺篝事件以后,智春的态度就怪怪的。”



我感到背脊一阵寒意。



被切成零碎片断的无数记忆,如闪光般在我脑内苏醒。



加贺篝隆也制造的客机事故。被破坏的机翼。以魔力产生的巨大冰河。碎开以后,如花办



般飘舞的冰晶。以及里头空无一物的机巧魔神。



当时陷入长久昏睡的操绪,到现在还不知道哀音已经消灭了。



每当机巧魔神使用魔力,就会磨损她们这些副葬处女的灵魂——最终将消耗殆尽。这种事



我怎么能对操绪明讲呢?



“操绪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以平静的眸子凝视着我。



“没啊……没什么事。”



我则以尴尬的笑容敷衍她。



“操绪应该也很清楚吧。后来飞机平安降落,因此受伤的人……一个也没有。”



呵·....·‘



操绪的双唇颤抖。骗人——她似乎想这么说,但却在半途咽了回去。只见她努力摆出瞪着我的表情,眼神不安地摇曳着。



呵那件事……嵩月同学应该知道吧?临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嵩月明白机巧魔神的秘密。因此她之前才一再警告我不要召唤机巧魔神。



当时嵩月并没有明示的理由,如今我已经懂了。



再这样下去,操绪迟早也会步上哀音的后尘。但这件事要怎么跟她本人提才好?



我的沉默不语让操绪露出了有点受伤的反应·



呵哼——嵩月同学可以知道,操绪就不能吗?‘



“不是的……那是因为……”



糟糕,操绪的肩膀在颤抖,好像快哭了,然而我的焦虑也只维持了片刻。操绪很快就摆出很



严厉的脸色,附着在我的身体上,夺去了我左手的控制权。



“——智春是大笨蛋、色鬼,巨乳控!”



强力的上钩拳直击我的下颚,接着她又大叫一声“随便智春好了”,接着便迳自消失。嵩



月一脸讶异地目睹了整个经过。被打的下巴跟被强迫挥拳过来的左手同时发出剧痛,让我有苦



难言。那个可恶的幽灵,真是太乱来了。



“哇,智春……你没事吧?刚才那个恐怖的声音是?”



杏慌慌张张地向我跑过来。不过,她的眼睛里却明显藏着笑意。



“怎么了?智春会跟操绪吵架,还真难得耶。”



“不……呃,这种事一点也不难得。”



我持续捣着自己的下颚呻吟道。这时杏已经帮我准备好一条泡过冰水再拧干的毛巾。冰凉



的毛巾触感压在发烫的下巴上,让我舒服多了。



杏接着便直接坐在我身旁。



察觉到她的脑袋不停晃动时让我吓了一跳。然而杏依旧露出微微一笑,并轻松地将手搁在



我的肩膀上,随后她则冷不防“啊哈哈哈”地大笑出声。



虽然她平常就给人笑咪咪的印象,但会出现这种反应也有点反常。我总觉得她此刻的表情



有点恍惚,眼睛的焦点也对不太齐。



“杏……你该不会,暍了酒吧?”



我低声在她耳边确认道。就算是尽情享乐的宴会,未成年饮酒还是不太好吧。况且这里已经聚集了那么多危险因子,如果再加上酒精捣乱,天晓得会演变成何种结果。



结果脸颊微微潮红的杏却摇着头。



“你说什么?人家没有暍酒啊?”



“少装了,你这样子根本就是喝醉了!”



我无奈地反驳她,她反倒粗鲁地用力拍打我的背。



“智春好奇怪,人家才没暍醉哩——啊哈!”



没救了,我心想。我厌倦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便将责难的矛头指向被杏拖着走的丑陋无尾熊布偶。



“社长……你怎么不阻止她呢!”



“不,她真的没喝酒啊。”



布偶如此说完后,隔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她只是误将葡萄酒认作葡萄醋,并洒了一大堆在沙拉上然后吞下肚而已……”



“啊……”



我想起刚才吃了一点海鲜沙拉,难怪味道好像不大对劲。



“此外就连主菜的炖牛肉,都加了整整一瓶波尔多红酒。”



唔哇——我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刚才朱里学姊与凤岛吃得津津有味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希望他们不要酒后乱性才好。



“不过,那样的量应该不至于到酩酊大醉的程度吧……?”



难看的无尾熊这时有点讶异地抬头观察杏。我则自暴自弃地摇摇头。



“不,杏从以前就对酒精很敏感。光是闻到打预防针的药用消毒酒精她就会头晕了……”



“这种体质还真有趣。不过我记得她的老家不是……”



“嗯,是啊……她家是卖酒的。这跟遗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总之,现在责怪杏也无济于事了。至少在她清醒过来以前,就让她尽量乖乖待在这吧。



“够了喔,智春在跟布偶说什么悄悄话啊!”



杏满脸笑容地介入我与社长的对话。她的那种形容方式,好像我是什么危险的变态一样。



“有烦恼大可以找我讨论啊!”



“耶……不,没事了啦……”



跟暍醉酒的人讨论什么啊,我慌忙摇摇头。但杏听了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喔,一定是那个……智春在烦恼操绪的事吧!”



嘿嘿——杏得意洋洋地断定道。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自满的吧。被幽灵缠身的家伙,会烦恼的主因当然就是那个幽灵了。



“刚才你跟操绪吵架了吗?”



杏对我投以好奇的目光。她明明已经因酒精而头晕脑胀了,却还能记得刚才的事。



“不……刚才那也不算吵架,应该是操绪单方面修理我……”



“喔——”



杏朝上凝视着我,露出在嗯索什么的表情。



“该不会是因为樋口多管闲事的缘故吧?”



她直接了当地问我,我稍微沉默半晌。



“你终于发现了?”



“当然罗,太明显了吧。”



啊哈哈哈哈——杏又因为暍醉酒而没来由地大笑着。



“他铁定是希望智春与小奏在一起后,自己就可以趁隙追求玲子吧。真是拿樋口没办法啊。”



“嗯。没错,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我疲惫地仰望着天花板。如果杏已经察觉了,何不帮我阻止那家伙呢?



“那智春的打算呢?”



杏突然改变口气问道。这种语调就好似在寻我开心一样。她凝视着困惑的我,表情就像是爱照顾朋友的红粉知己。



“你究竟想不想跟小奏交往?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喔?”



“唔……为什么你也问我这个,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率直地将心境透露给对方。杏这时则转而浮现出焦躁的表情。



“耶——为什么嘛?”



“因为我的情况跟普通人不同啊。况且我还被操绪缠身,在跟某某人交往之前必须先解决



那个问题吧?”



“我觉得跟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杏先是以失落的模样摇摇头,随后又闹别扭似地嘟起嘴。



“既然如此,假使操绪复活并恢复正常人的身分,智春就会跟操绪交往吗?”



“嗄?”



听了这个跳跃性的话题,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困惑。



“不,我根本没考虑过那种可能吧……?”



“看吧,就是这样。”



杏露出代表胜利的微笑。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顺序的问题。既然智春迟早都得交女朋友,也可以先跟小奏交往,接着再设法帮助操绪复活啊。”



“耶……是这样吗……?”



好险,我差点就认同杏的建议了。虽说她的理论也不是毫无破绽,但这跟你必须先贷款才能买房子又不一样。更何况,我又不是为了想交女友才努力设法帮操绪复活的。



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将这点传达给杏,于是只能旁徨无助地露出死鱼般的眼神。



“智春啊……你该不会是对操绪有罪恶威吧?”



杏的口气突然变得无比成熟。



“因为一起搭的客机失事了,却只有操绪变成幽灵……自己依然活得好好的,所以才会觉得这样对她不公平。如果我是操绪的话,不会喜欢这样。因为这就好像智春把无法得到幸福的结果赖到自己身上,我一定会生气的。”



我无言以对。杏的话确实有一部分正中红心。毫无疑问地,我对操绪抱有罪恶感,而操绪也无法苟同我这种心态。



杏凝视着我沉默不语的侧脸,突然“啊哈”地发出笑声。随后她低下头,把脸颊靠在我的肩膀上。



“抱歉,我说得太过头了。”



杏的这句话带仃感慨的意味。



(插图)



“哪里……”



我摇摇头后,再度陷入沉默。老实说我很佩服杏。娃娃脸的她看起来几乎跟阿妮娅年纪相近,但直觉却如此敏锐,或许她比我更了解操绪的心声也说不定。



杏一句话也不说地靠在我的肩头上。我感受着她的体温,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而保持沉默没过多久,我耳边便传来了“呼”的吐气声。



“……杏?”



叫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我从刚才的紧张厌突然松懈开来,无力地瘫坐在原地。



酩酊大醉的杏正发出代表熟睡的安祥呼吸声。



O



我把杏送到餐厅的沙发上休息。本来她就不是真的因痛饮美酒才醉的,就算放着不管,过段时间应该也会自动清醒吧。



宴会依然持续。大原婶婶准备的料理份量非常惊人,但那些美食几乎都被朱里学姊与凤岛带人携手解决了,现在终于进入了饭后甜点的时间。



先前因愤怒而消失的操绪,如今正在中庭与阿妮娅等人一起玩烟火。



杏所买来的那一大堆爆竹,数量多得几乎可以拿来拍特摄片,就算大家再怎么点燃好像也永远用不完。我虽然觉得那群人玩得很开心,但不知为何就算不想参加,只是在远处恍惚地眺望五彩缤纷的烟火。



从傍晚来到夜里,原本充满蒸腾热气的风也顿时清凉不少。



“——嵩月?”



我察觉那位长发的少女离开了餐厅,便从背后叫住她。



嵩月吓得顿时颤抖了一下肩膀,这才回过头来。她就好像恶作剧被抓包的小猫一样。



刚认识她时,我总担心她的这种反应是不是因为怕我,但最近我已经习惯了。如果把这种习性想像成家里的宠物,就一点也不需要大惊小怪。



“你在找什么吗?”



我从嵩月的模样推理道。她则像是个人偶般生硬地点点头。



“毛巾被之类的……给杏同学。不然会感冒。”



“啊……对喔。晚上气温比较低一点。”



“……”



嵩月默默地再次对我点头。



如果一直在活动也就罢了,静静地待着便会感受到些许寒意。把熟睡中的杏直接放在沙发上,恐怕会有着凉的危险。然而要把客房那看起来很贵的羽毛被拿到这里又觉得怪怪的。



“棉被间里应该有备用的吧。可以从那里拿一条过来吗?”



在附近座位嗑甜点的樋口以不甚感兴趣的口气对我们提议道。



“……棉被间?”嵩月微微侧着头。



“对啊,就在二楼的最里面。智春,你带她去吧。”



“啊,嗯。嵩月,走这里。”



依樋口所言,我迈开步伐引领嵩月。



樋口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虽然很碍眼,但带嵩月去棉被间应该没什么可抱怨的。在这几天的民宿打工中,寝具那部分的业务本来就是由我负责。



由于住宿客几乎都去海滩参加园游会了,客房这里显得非常安静。



跟嵩月独处会感到如此不自然,大概是因为先前与操绪还有杏的对话,依然在脑中徘徊不去之故吧。我再度忆起樋口那个愚蠢的作战计划。像他那样太过明显又笨拙的撮合手段,看在嵩月眼里不知会作何厌想。



既然就连杏都看穿了,嵩月本人应该不可能没厌觉才对——但她可是对这方面非常迟钝的嵩月,我也没什么把握。



不过我也没胆直接问她的想法,总之就姑且装傻吧。我一边在脑中说服自己,一边带领对方抵达目的地的棉被间。



简单说,这里就是保管客房用床单或毛巾一类物品的仓库。



把兼具防火闸效果的厚重金属门拉开后,我与嵩月一同走进里面。



这里面充斥和刚下好床单所发出的独特气味。



为了寻找想要的毛毯,我们一路来到房间的最里面。



而也是在这时,天花板的日光灯突然熄灭了。



“啊……?”



嵩月发出惊呼。我虽然没出声,但也陷入了轻微的恐慌。冷不防笼罩四周的黑暗让视力顿



时失去了功用。而当我们愣在原地无法动弹时,背后又传来了金属门被重重关上的声响。喀锵



——会有这种金属音,该不会是代表有人在外头上锁了吧::



到了这时,我才惊觉我们两人已经被关起来了。



“樋口!你这家伙在搞什么,快把门打开!”



我冲向门边大喊道。会做这种无聊事的家伙铁定找不到第二个了。



但想必位于走廊的樋口并没有回答。我只听到有人正别脚地吹着口哨,曲调则是某部老电



影的主题歌——铁达尼号。那家伙难道以为这样的气氛就会比较好吗?我快要抓狂了,最好这



里会沉船啦!



“啊……”



搞不清楚状况的嵩月依然傻站着不动,我则对她感到非常抱歉。棉被问的电灯开关位于走



廊,看来我们俩得暂时在黑暗中行动了。这样根本是完全掉入了樋口的圈套里。



“对不起,嵩月,好像有人把门锁起来了。”



我脸色难看地对她解释。



“——不、不过这只是恶作剧而已。你不必担心,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开门了,嗯。”



为了让对方安心,我慌忙补充着。



假使我的态度过于激动,嵩月说不定会提议把门烧毁。



但如今的状况并没有严重到必须采取暴力的手段。况且在这种充满可燃物的房间使用嵩月的烈火,怎么想都觉得后果会一发不可收拾。



“……恶作剧?”



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嵩月正歪着脑袋。



“嗯,是啊。你不要太生气喔,那家伙只是以他的方式表达关心罢了。呃……他大概以为这么做我会高兴吧。”



结果却变成了这样——我现在才开始反省。樋口那种旁若无人的手段,有一部分的责任确实在我。他之所以会如此执拗地把我跟嵩月凑在一块,也是因为他坚信这么做是为了好朋友着想之故。



嵩月很明显流露出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态度,然而……



“那个……我也……很高兴。”



“耶?”



她出乎我预想外的这句回答,让我露出了无比难堪的表情。假使现在房间内有照明,我的糗太就要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是否因为我太过习惯倒霉事,但可以说这种结果值得庆幸吗?



嵩月在昏暗的室内依旧露出清晰可辨的美丽微笑。



“太好了……我也有话要跟夏目同学单独说。”



咕——我僵硬地咽下一口唾沫。心脏的跳动声在这种环境显得格外吵人。她的那番话让我更加意识如今只有两人独处的状态。被关在棉被间里,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半途冲出来打扰我们交谈——甚至就连操绪也刻意闪远了。漆黑一片的房间、完全不必担心没得用的寝具……不,这跟寝具没关系。糟糕,我的脑袋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你想说……什么?”



我无法按捺逐渐升高的紧张感,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嵩月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



“关于机巧魔神。”



她平静地如此表示。



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顿时瘫软下去。原来如此,是这样啊,跟机巧魔神有关的话题。太好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期待。



“你……听过了吗?机巧魔神的动力来源。也就是……魔力来源。”



嵩月淡淡地继续说下去。



“嗯。”



被她严肃的态度所感染,我也不自觉端正起自己的姿势。



我想起几乎不流露任何情绪变化的哀音,以及她那寂寞的笑容。每当机巧魔神使用魔力,被当作活祭品封印在其中的少女就会损耗魂魄。亦即,机巧魔神的动力来源就是副葬处女的灵魂。



“这件事,她……知道了?”



嵩月的双眸不安地摇晃着。



“我还没对操绪说。”



我只能淡淡一笑并摇着头。



“如果可以,我希望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至少等我找出从黑铁释放出操绪的方法为止。”



我低下头,将目光放在自己那溶入室内漆黑的脚底影子。操绪的肉体,如今依然被禁锢在这片黑影中、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幽暗世界。



把她从那所幽暗监牢解放的手段,我至今依然无法寻获。



“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朱里学姊与加贺篝同样在找解救副葬处女的方法……”



就连实力比我更强的他们,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一想到这里,我就几乎陷入了绝望的情绪里。



朱里学姊企图从与黑科学相关的遗迹中进行调查,但即便模仿加贺篝抢夺必要的资料与仪式道具,我还是欠缺恶魔的力量。



此外,只要我愈频繁召唤机巧魔神,我想要拯救的操绪也会耗损愈多灵魂。我所拥有的机



巧魔神就是具备着如此致命的矛盾。



“……不需要担心。”



嵩月朝我所在的位置踏出一步。她以理所当然的超然口吻表示。



“我会代替水无神同学,守护夏目同学。”



我忍不住笑了。这句话以前嵩月就说过好几遏。



“那是不行的,嵩月。”



“……”



我可以感觉对方脸上浮现出受伤的表情。这时我不禁要偷偷感谢毫无光源的房间,让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嵩月没有必要为我涉险吧。更不需要当什么操绪的替代品,我也不想再看到嵩月像上次那样受伤倒地。”



“可是……”



我没有把嵩月的反驳听完,就直接转身背对她。类似的问答之前已经重复过许多遍了。虽—然每次我都婉拒嵩月的好意,但最后还是得靠她出手。只不过,那种事也该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再让嵩月涉入更多的危险。



过着不需要恶魔之力的普通生活是嵩月的梦想。我没有资格妨碍她的希望。



我直接步向了棉被间的深处。



那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这个房间的最里面应该有个紧急逃生口才对。我在黑暗中靠着双手摸索墙壁,指尖好不容易才碰触到类似门把的物体。幸好接下来不必多加尝试便轻易解除了门锁。



“从这里应该可以到外面……”



我使劲推着门,终于在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后缓缓打开了出口。无数的光粒顿时扑向我那已经习惯暗处的眼睛。



“啊……”



嵩月仰望夜空,忍不住发出惊愕声。



如此耀眼炫目的星空,在都市中绝对看不到吧。



从紧急逃生口可以直接通向民宿二楼的露台。无数星辰布满了毫无半点遮蔽的苍穹,洁白的月影则反射在自高台上能俯瞰的静谧海面。



“好美……”



嵩月静静地赞叹道。但比起眼前的风景,她的美貌更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她仰望夜空,



被海风吹起的秀发轻柔地飘逸着,这种姿态在月色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几乎忘了自己还得



呼吸,就这样完全被她的侧脸夺走了注意力。不过随后……



“我已经决定了。”



嵩月静静地回过头凝视我。被那对如宝石般的眸子盯住,我只觉得一阵晕眩。



“咦?”



“我一直很讨厌自己……包括恶魔的力量,以及嵩月这个姓氏。”



对于她那秀丽双唇所编织出的词句,我只能愕然地聆听。本来浮现出僵硬表情的嵩月,突



然又像在回溯记忆般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不过,因为有夏目同学帮助我。”



我有好一会儿都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我帮助嵩月的纪录勉强说起来只有一次。那就是刚进入洛高就读时,救了差点就遭第一学



生会处刑的她,那也是我首度解除机巧魔神的封印。严格算来就仅有那次而已。



“请等一下。所以,嵩月从那之后一直保护我……”



难道,就是为了那个——为了报答那次的恩情吗?



“你以前说过,要缔结契约也可以,也是……?”



那并不是单纯对我有好感之故,而是为了回报那次的微小恩惠。光为了这样,嵩月便愿意



脱口说出这种事——?



我真的开始严重头晕了,不自觉抓住了露台的扶手。



嵩月则瞪大眼睛,几度诧异地眨眨眼。



“不,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各式各样的谜团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我有种顿时恍然大悟的感觉·嵩月那种太过牺牲奉献的行动让我产生了天大的误会,应该从一开始就要存疑才对。



与其认为她把我视为特别的对象,还不如说她只是觉得有义务这么做吧。以嵩月的个性而言,这么想也比较自然。



虽然我不能说我大失所望,但这种不得不承认的失落感还是让我满沮丧的。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心态非常可耻。难道我一直在内心暗暗期待嵩月的意中人就是自己?



“啊……”



发现我激烈动摇的反应,嵩月困惑地皱起了眉。我则因为大为羞愧而不敢直视她的脸。嵩月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却只能远眺着民宿的中庭——



“耶……?”



也是在这时,我发现了异样。



被南国树木所围绕的阴影处,我瞥见不该在此出现的人影。



察觉到我正在注视的目标后,嵩月的脸色也顿时惨白起来。那是一对让人难以置信的男女二人组。一个是银发道竖的笨蛋男,另一个是纯正金发的娇小身影。



“所以是,凤岛……跟阿妮娅?”



我努力探出身子,几乎忘了自己有惧高症,还差点就从露台摔了下去。



凤岛等人的举动,从远处观察也可明显看出疑点。他们就像在避人耳目般压低脚步声,还特地挑暗处走。似乎等不及想离开这间民宿。



“那两人,是打算……?”



我以叫苦般的口气喃喃问着,嵩月则不解地摇头。



凤岛把阿妮娅骗出去——感觉又完全不像这样。相反地,我觉得情况比较接近阿妮娅唆使、利用那家伙才对。



“啊……”



嵩月这时发出了近乎悲鸣的一声。



凤岛伸出手臂后,头顶出现了闪烁的冰晶。那是拥有四片羽翼的妖鸟,也是凤岛能自由召唤的魔精灵。



冰之妖鸟的体积瞬间膨胀开来,最后变成小客车般的大小。这种尺寸要搭载凤岛与阿妮娅两人可说是绰绰有余。



叮——冷空气收缩时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声响。



我跟嵩月只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两人搭乘魔精灵离去。



原来如此,我紧绷着脸。阿妮娅会把凤岛带来民宿,甚至允许他参加宴会,完全是为了刚才的行动铺路。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凤岛,还藉由巧妙的话术操控那家伙,让凤岛变成深夜把自己带出民宿的帮手。她的计划完全不像年仅十岁的小女孩,真是个恐怖的小鬼啊。



“那个……要去通知黑崎学姊才行。”



被嵩月拉住手以后,我才终于回过神。虽然不知道阿妮娅想做什么,但让她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况且旁边还有个变态妹控的雄性恶魔跟着。



“可是……!”



即便想赶快去通知朱里学姊,我们依然因樋口的阴谋而被锁着啊。



陷入轻微恐慌的我只觉得束手无策。



“啊——原来在这里呀!”



以美丽的夜色为背景,一道白皙的影子轻飘飘出现在半空中。那是一位缺乏色素的幽灵少女。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找不到先前的怒意了。



“智春!还有嵩月同学!你们快点准备!例如去穿鞋子什么的!”



“操、操绪……?”



我仰望这位在幽暗中发出朦胧光芒的青梅竹马,嗯考能力暂时中断了。我无法理解她想要我们做什么。所谓的准备是指——



“快追上去,智春。”



背后冷不防又有人冒出说话声,我赶忙回头。只见身着全黑连身裙的朱里学姐不知从何时就伫立在那,眼珠还闪烁着赤红的光芒。



她背上已经安置了个人用的飞行装置。内藏小型喷射引擎的那玩意儿正发出高亢的涡轮扇莱旋转声。怎么又是这个——我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朱、朱里学姊……你要……”



“因为早就预想会有这种事,我在妮娅的身上偷偷安装了信号追踪装置。现在只要照着信号就可以跟踪他们。而且,他们会去哪儿,我心里已经有谱了。”



呼呼——朱里学姊颇乐地微笑道。是吗,原来她早就察觉到了。



“跟踪……阿妮娅到底怎么了?她想去……”



“一定是去找加贺篝吧。她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吗?”



“嗄……”



我的脑袋依旧是一片混乱。



“那阿妮娅是怎么找出加贺篝的藏身之处?况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朱里学姊以莫名有自信的表情摇摇头。



“这我不清楚。不过,只要跟去不就知道了?”



“跟去……去哪呢?”



朱里学姊对还在质疑的我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随后便将目光转向海边。



她对准漫长延伸的沙滩终点,也就是朝向外海突出的岬角尖端。



“加贺篝隆也的目的地——遗迹入口啊。”



在没入幽暗夜色的海平面上,过去曾被当作炮台使用的诡谲无人岛轮廓,模糊地浮现于我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