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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并非比并排站一起的地藏们还要大,只是那表记为地狱。



教传先生当然不愿意被像我这样没有教养的人传道,只是我在雨中飞奔时看到的看板上写着,将母亲准备的料理给踢翻的教传先生,作为报应,似乎落入了火炎地狱,那儿的热泉足以让双腿化作焦炭。



这个惩罚是不是重过头了?



顺便一提,据说教传先生为了温泉疗养,到了温泉附近后,『晴空万里的天俄顷阴云密布,雷鸣撼动天地』……不是,我有说惩罚太重了来庇护他,但我本人即使有过一段相当的反抗期,也没有把准备好的料理踢翻过。



本来就是被娇惯的,所以反抗期也娇嫩……假使我先前就看过那个看板,就不会还在休息室里过夜了。亲子关系这个话题,以前开始就因为各种事而根深蒂固了吧。



母子关系也好父女关系也好。



「没有螃蟹的雕塑吗?」



「因为栃木县和山梨县都一样,没有海嘛……那须便当里头也没有放蟹肉吧。所以以前也在报纸上看到过消息,讲鲜度保持得很好的鲨鱼料理也曾风靡一时什么的。」



「这样。因为有猿猴,才觉得应该有螃蟹呢。在战场原发生过什么猿蟹合战就好了。」



【校注】猿蟹合战,日本民间经典故事,狡猾的猴子杀了螃蟹,被螃蟹的孩子们报仇。因为广泛流传,各种版本都有。



我们一边讲着,一边排着队,以防在雨中走失。一路走来,看到的不是东照宫本殿,也并非不看·不说·不听的三猴,而是左甚五郎所作的,睡猫。



……为啥?



明明是打算参拜与德川家康有关的本殿,却不知何时排到了另一条队伍吗?没,最后还是要把所有景点看一遍的,也没有必要特意拘泥于确定好的路线……总感觉,被引导了啊。



「啊啦。小猫比想象中的还要可爱呢。」



「要和想象中比起来,不该是等身大的尺寸吗?这猫栩栩如生,名匠赋予它生命,看板说的一点没错。到底是看板。」



如老苍所说,挂在门上的看板(?)背面画着麻雀——并非如虎添翼,而是如猫添翼。



再穿行过此地,前方的楼梯所向,似乎就是以结缘神出名的,或者说以高天原出名的,同样纳入世界遗产的二荒山神社——但是。



「抱歉。黑仪,神原。你们可以先走吗?我想好好看看这只猫。」



「? 那也是工作吗?风说课的。」



「那倒不是——」



不至于老是把工作带进蜜月吧。这样的将来不堪设想啊,那种丈夫。



「——但是,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样吗。那在楼梯上面等你哦。走吧,神原。不去瓦尔哈拉,我们到高天原去。」



「嗯。我随同您。为沐浴您的光辉我才降生于世。」



两人说着不被别人听见,钻过梯前的门往上了——她们擅长和我交往固然不做多问,但这本就是我清楚意识到必须想办法摆脱的坏毛病。



不该事发时突然说,而是该事前好好商量。



虽说是没按事先确定的顺序,提前到了睡猫这——只不过,突然开口说这种事,就显得是个很笨的主意。



这断然不是什么惊喜,只是我有些羞怯——为不打扰到后面的队伍,我退回一旁,然后又接着,看向睡猫。



这样做简直像是对和风雕刻有所独到见解、深爱文化传统而前途有望的年轻人一般,但也未必像吧——这其实是忍野所重视的,一种仪式。



作态如猫眠,我闭上双眼。



一睑分清浊,虚实皮膜现。



静耳听禅响,动心语诚言。



所言与谁听,即说给我心中深处的,内羽川翼吧。



【校注】虚实皮膜。穗积以贯在《难波土产》中作为近松门左卫门的艺术观而介绍的词汇。意思是艺术本身就在于实与虚交界的微妙之处。



020



「日光东照宫里的睡猫的确是江户时代的名匠,左甚五郎之作。不过这不算事实,只是人言传承,没有确凿的证据哦,阿良良木君。而且,甚五郎先生本人的存在都不一定是真的。和『杜鹃若不啼,杀死不足惜』之类,真田十勇士之类是一样的吧。虽然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已经没办法当它不存在了——将其告知周围,于是乎历史就这样成立了。既活在人们的心中,又葬在人们的心中。这样的话,简直身为怪异的不是猫雕像,而简直是名匠本人了呢。因为睡猫在你眼前实际存在,而作者甚五郎先生却摸不清抓不着什么的。虽然有人类,神明却可能不存在吧?」



【校注】传闻对于『杜鹃若不啼,如何?』的问题,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分别回答『那就宰了它』『我能逗乐它』『那就等它啼』,世人用这个来总结三人的性格。



真田十勇士是江户时代,立川文库编撰出来的历史人物,以猿飞佐助、雾隠才蔵最为后世所知。



「原来是这样。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不是什么都知道哦。只是碰巧知道。」



「明明只是我心中的内羽川,不是连我不知道的都了解吗。」



「在考试复习里有学过的吧?还是说,无意间撇到过导游手册里写着的世界遗产记述呢。只是忘记自己知道这个事实吧。」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样形成的啊。我记忆的宫殿,即内羽川。就是这样将我遗漏的东西,不厌其烦地捡起来啊。我也是靠着这些,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和FBI学院突击检查的。」



「作为学习方法真是有点恶心唉。不推荐应考生学这一套。」



「真尖锐啊,我心中的内羽川。实物明明更温柔一点的说。」



「更温柔的实物这种说法,实际上其实和怪异一样吧?认真的三股辫眼镜娘班长之类的人设,即使在十八年前,也都太规范了。几乎都是那种类型的。」



「不这么说还没那感觉,我在高中时代,好像扮演了个『无任何可取之处,没有朋友的吊车尾』的角色。」



「不过旁人眼里看来是很可怕的不良少年呢。毫无不实之词。和阿良良木君害怕接触他人一样,大家也都害怕与你接触。都以为没准就会发生事件呢。」



「有这么害怕吗?我真的震惊。」



「被发现秘密的战场原同学用那种过激的自我防卫针对,可能还有这样一个切实的缘由哦——噢。现在已经不是战场原同学了来着。」



「…………」



「结婚式,没能出席很抱歉。我就改叫她小黑仪吧。虽然我是名字什么的都无所谓那一派,但也算是尊重个的类型。」



「不是个性,是个?」



「对。我想要的,比起名字还是家人更重要,那样的梦想,实没实现——都得全权委托那个实物来着呢。而不是阿良良木君内心深处的我。」



「实物又是行踪不明,又是无论生死,又是国际指名通缉哦。」



「哇偶。干得不错呢,我。」



「其实,我进入FBI学院,或许是因为和那个实在的——实在过的你,有着十多岁起的缘分吧。人际关系在发挥作用。」



「说的不对吧?是实力起了作用哦。阿良良木君比起名分,更重其实。什么事情都管我求由来不太好——像这样说话,这次是最后一次就好。」



「因为很恶心吗?」



「没理由乐意吧,小黑仪她。」



「假使你把一切,连同自己的名字都抹去,你给我的影响也不会就此消失的。那个春假——如果羽川不在的话。」



「我不在的话,就连小忍都碰不到吧?啊,严格地说,那时候还叫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忍下心小姐呢……简称姬丝小姐。」



「别简称啊。」



「给对方起一个可爱的昵称,也是消除自己警戒心和恐惧感的手段哦。和把九尾狐角色化,是相近的做法呢。反过来说,给杀生石这样的,取一个吓人的名字来提高格局的手法也有。」



「不该说,蔷薇即使不叫做蔷薇,也仍然开得美丽吗?」



「但是那样的话,即便开了,也不能作为蔷薇而美丽了。就像蔷薇科的植物,不是全部都叫蔷薇的。虽然叫什么名字没有所谓,但被谁、怎样称呼倒还挺重要哦。」



「所以你把名字舍弃掉了吗?因为被谁、怎样称呼很有所谓。」



「关于那方面,展开来讲会有很多很棒的话题,但让新娘子小黑仪在结缘神社前等太久了可不好呀,就和那个电车难题一样切换摇杆,返回原题吧。让我来被碾就成了。没有我的春假,阿良良木君一定就不会遇见小姬丝——如果没有将血献给吸血鬼这件事,也就不会变成吸血鬼了。所以,你也没有被我拯救过这一说。」



「那家伙也不会有吃了人这一说。」



「是呢。至少,不会在阿良良木君眼前吃了呢。」



「…………」



「没关系,那个事,我觉得定期烦恼一下也是好的。就宛如做练习一般。明明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迎来了一个分担不幸的结局,但不知何时起有人获得了幸福,就会感觉那场战斗到底算得上什么呢。不过,让我这个革命家来说,正是为了『那场战斗到底算得上什么』,我们才延续至今的就是了。」



「我本来想对话的,不是革命家的你,而是班长的你来着。无论何时。」



「还活在那时呢,无论到何时。活在那个高中时代。」



「我二十四岁了哦。一直在留级。」



「是一直在青春吧。的确,将不再是小姬丝的小忍当做养女收养这一想法,是个恶心到不该喊心中的我出来的馊主意,只有不成熟的十多岁才会原谅。」



「但是,不认为至少比奴隶要强吗?」



「不知道。也得看小忍所期望的东西呢。是公主,是王,曾几何时也变为了神之存在的小忍,若现如今期望着为奴,也不得不尊重其想法,我这种人也会这么想。卧烟前辈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大概是我的利己思想吧。将想要一直为奴的那家伙变成女儿什么的,就和将想要去死的她复活是一样的。」



「如果阿良良木君是因为,出于对法令规则的反抗而想要将奴隶变为女儿,想要为了今后而变更人设的话,也不行,怎么说呢。之所以不行,是因为一旦采用了这种逻辑,就不可能原谅那个以人为食之日其长的她了。」



「…………」



「但是,如果只是单纯地,因为小忍太可爱了楚楚可怜爱死她了想收为女儿的话,那就已经不是利己思想了。是love哦。」



「love?」



「用英语告白就是阿良良木流对吧?」



「没,那个算黑仪的做派……你用片假名讲,又是不同的风味啊。」



「那就叫love?」



【校注】前文的片假名为ラブ(ra bu),后面的片假名为ラヴ(ra vu),发音有别,但都是一个单词。



「风味颇深……」



「像这样将羞耻的伪善不卑不亢地,正对面着洒脱地讲出来,才像是阿良良木君心中理想的羽川翼吧?」



「唔。不知道。感觉我记忆中的羽川,大概角色设定都模糊不清了。」



「那是好事吗?还是说是坏事?将化作幼女的妖女,随时代潮流变成养女这种充满革新的计划,仅因为突然想起小忍过去犯下了罪行,便开始有组织地搞中断手续,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取消文化呢。这不是阿良良木君长大成人作出的判断,而是紧跟时事得出的。这样子的判定,莫非比春假时的阿良良木君还要更加洁身自好吗?」



【校注】取消文化,近年来的流行词汇。指的是一种(尤其在网络上的)抵制行为,社交媒体知名人物等因做了或说了令人反感的行为或言论,而被各种舆论抵制,以至其各方面被“取消”。



「……洁癖?现在的我?比高中生时的心理更加洁身自好?」



「不过我当初是想要变脏的白猫,才乐意去投身于革命呢。不,『她』的心境,我这个内羽川是没办法想象的。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恰好知道——的,恰好不知道的事情。」



「…………」



「但是,阿良良木君应该是知道的吧?小忍的事情。因为你们,哪里是若即若离,简直是紧紧黏在一起那般,超乎名字层面的一体化,不然,便是紧紧接触,一直维持了保护管束的生活直到现在。那个阿良良木君,若认为把小忍收为女儿也没关系的话,道理也大概是正确的。即使,阿良良木君所追求的并不是那份正确。」



「……那顶多算是,我个人的正确吧?因为你是内羽川,我知道不会光说一些惯着我方便的措辞,——不如说,正是内羽川,我才像你寻求严格的意见,反倒被你认作正确,在这个场合下真是有点难堪。我甚至想,将内老仓叫出来,给我的想法来个全否定就好了。因为,我已经,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嗯。嗯嗯。」



「我有家人了。我对家人有应尽的责任。」



「那是法律上的说法?法律当中没有正确哦。法只是被执行而已。本来,就是从小黑仪的战场原姓氏被褫夺这件事开始,才有了这场家庭故事剧呢。」



「家庭故事剧……」



「还是说是法庭故事剧吗。legal的。不错呢。但是,阿良良木君,可以反过来想吧?」



【校注】家庭故事剧即home drama,日语读作ホームドラマ(ho-mu dorama)。此处的法庭故事剧为法务ドラマ(houmu dorama),为谐音。



「唉?」



「就是说,阿良良木君现在,正愁着要和未来永远举案齐眉的伴侣,分摊传说中的吸血鬼这个负遗产,并对此抱有背德感吧。」



「倒也不是什么负遗产。啊不,这就是那种好像不是,又好像是的感觉吧?将罪过当作财产共有,为此感到强加于人了的感觉。」



「不过,就是这里反过来了吧?」



「反了吗,到底什么反了呢。」



「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未曾当过神明,被问这问那也是属于感到困扰的一派,但对这件事,你问我真是压倒性地问对人了喔。并不是老仓小姐。不如说,或许只有我——或许只有那个如今哪也不存在的『羽川翼』才能回答。或许是只有我才明白的感情。」



「感情?」



「不是法律也不是条规,更不是需要背诵的学习事项。所以说呀,是阿良良木君和小黑仪的,向神发誓过的关联性当中,有小忍这一要素——有这既是妖素又是幼素的要素被你介入了,这就好比脚踏两条船,不对吗?就是这样。因为嘛,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个建立起来的,明明是阿良良木君和小忍的关联性。」



「啊。」



「还啊什么呀。后来介入这一主从关系的,才是小黑仪这边。没错,就像是在高三时,在我和阿良良木君之间,悄然介入的那样。」



「…………」



「我喜欢小黑仪,那之后也做了朋友,但对于这件事,要说我没有想法,那都是骗人的呢。骗得快要妖怪化了。」



「…………」



「原本,阿良良木君应该劝导的,不该是小黑仪。难道不该是小忍这一边吗?把她收为养女之前,甚至是在求婚之前,都应该事先,向小忍请示才对。你也明白的不是吗?有必要的话,甚至要先于小黑仪的父亲,非取得小忍的允许不可的。就和迎接新猫到来之前,切忌怠慢旧猫是一个道理。阿良良木君不再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什么的,现在说这些真的是为时已晚。你,一直以来都置金发幼女于滥觞。」



【校注】滥觞,日语原文胚胎する,指蕴含事物发生的原因,本句意指未明,请大佬指点。



「…………」



「我是内羽川,即阿良良木君心中理想的羽川翼,无论怎样羞耻而伪善的话,都能若无其事地聊,只是对小黑仪,再让她接触到那种想法是不行的哦。横冲直撞,夜访朝探,最后却在耍诈什么的罪恶感下,开始经营夫妻生活,这种事真的荒唐无稽。我从小忍身边夺走了阿良良木君之类的想法,可千万不能让小黑仪对此有半点念头的苗头——对不对?」



「……果然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所以说啦——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仅仅是学会了,被甩的孩子的心情而已。



从某人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