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神仙大闹华光庙
欲学为仙说与贤,长生不老是虚传。
少贪色欲身康健,心不瞒人便是仙。
话说故宋时杭州普济桥有个宝山院,乃嘉泰中所建,又名华光庙,以奉五显之神。那五显?
一显,聪昭圣早仁福善王。
二显,明昭圣年义福顺王。
三显,正昭圣孕智福应王。
四显,直昭圣旱爱福惠王。
五显,德昭圣年信福庆王。
此五显,乃是五行之佐,最有灵应。或言五显即五通,此谬言也。绍定初年,丞相郑清之重修,添造楼房精舍,极其华整。遭元时兵火,道侣流散,房垣倒塌,左右居民,亦皆凋落。至正初年,道士募缘修理,香火重兴,不在话下。
单说本郡秀才魏字,所居于庙相近;同表兄服道勤读书于庙旁之小楼。魏生年方一十六岁,丰姿俊雅,性复温柔,言语询询,宛如处于。每赴文会,同辈辄调戏之,呼为魏娘子。魏生羞脸发赤。自此不会宾客,只在楼上温习学业。惟服生朝夕相见。
一日,服生因母病回家侍疾,魏生独居楼中读书。约至二鼓,忽闻有人叩门。生疑表兄之来也,开而视之,见一先生,黄袍蓝袖,丝拂纶中,丰仪美髯,香风袭袭,有出世凌云之表,背后跟着个小道童,也生得清秀,捧着个朱红盒子。
先生自说:“吾乃纯阳吕洞宾,邀游四海,偶尔经过此地。空中闻子书声清亮,殷勤嗜学,必取科甲,且有神仙之分。吾与汝宿世有缘,合当度汝。知汝独居,特特秦访。”魏生听说,又惊又喜,连忙下拜,请纯阳南面坐定,自己侧坐相陪。洞宾呼道童拿过盒子,摆在卓上,都是鲜异果品和那山珍海味,馨香扑鼻。所用紫金杯、白玉壶,其壶不满三寸,出酒不竭,其酒色如唬琅,味若醒阈。洞宾道:“此仙肴仙酒,惟吾仙家受用,以于有缘,故得同享。”魏生此时恍恍榴馏,如已在十洲三岛之中矣。饮酒中间,洞宾道:“今夜与子奇遇,不可无诗。魏生欲观仙笔,即将文房四宝列于几上。洞宾不假思索,信笔赋诗四首:
黄鹤楼前灵气生,场桃会上咦玄英。
剑横紫海秋光劲,每夕乘云上玉京。
其一
嗟峨栋字接云姻,身在蓬壶境里眠。
一觉不知天地老,醒来又见几桑田。
其二
一粒金丹羽化奇,就中玄妙少人知。
夜来忽听钧天乐,知是仙人跨鹤时。
其三
剑气横空海月浮,邀流顷刻遍神洲。
蚜桃历尽三千度,不计人间九百秋。
其四
字势飞舞,魏生赞不绝口。洞宾问道:“子聪明过人,可随意作一诗,以观子仙缘之迟速也。”魏生亦赋二绝:
十二峰前琼树齐,此生何似蹑天梯。
消磨裘字尘氛净,漫昔霞裳札玉枢。
其一
天空月色两悠悠,绝胜飞吟亭上游。
夜静玉萧天宇碧,直随鹤取到汽洲。
其二
洞宾览毕,目视魏生微笑道:“子有流洲之志,真仙种也。昔西汉大将军霍去病,祷于神君之庙,神君现形,愿为夫妇。去病大怒而去。后病笃,复遣人哀恳神君求救。神君曰:‘霍将军体弱,吾欲以大阴精气补之。霍将军不悟,认为淫欲,遂尔见绝。今日之病,不可救矣。’去病遂死。仙家度人之法,不拘一定,岂是凡人所知,惟有缘者信之不疑耳。吾更赠子一诗。”诗云:
相缝此夕在琼楼,酬酥灯前且自留。
玉液斟来晶影动,珠讥赋就峡云收。
漫将夙世人间了,且借仙缘天上修。
从此岳阳①消息近,白云天际自悠悠。
魏生读诗会意,亦答一绝句:
仙境清虚绝欲尘,凡心那杂道心真。
后庭无树栽琼五,空羡隋场堤上人。
二人唱和之后,意益绸缨。洞宾命童子且去:“今夜吾当清此。”又向魏生道:“子能与吾相聚十昼夜,当令子神完气足,日记万言。”魏生信以为然。酒酣,洞宾先寝。魏生和衣睡于洞宾之侧。侗宾道:“凡人肌肉相凑,则神气自能往来。
若和衣各睡,吾不能有益于子也。”乃抱魏生于怀,为之解衣,并枕而卧。洞宾软款抚摩,渐至呷浪。魏生欲窃其仙气,隐忍不辞。至鸡鸣时,洞宾与魏生说:“仙机不可漏泄。乘此未明,与子暂别,夜当再会。”推窗一跃,已不知所在。魏生大惊,决为真仙。取夜来金玉之器看之,皆真物也,制度精巧可爱。枕席之间,余香不散。魏生凝思不已。至夜,洞宾又来与生同寝。一连宿了十余夜,情好愈密,彼此俱不忍舍。
一夕,洞宾与魏生饮酒,说道:“我们的私事,昨刀何仙姑赴会回来知道了,大发恼怒,要奏上玉帝,你我都受罪责。我再三求各,方才息怒。他见我说你十分标致,要来看你。夜间相会时,你陪个小心,求服他,我自也在里面掉掇。倘得欢喜起来,从了也不见得。若得打做一家,这事永不露出来,得他大阴真气,亦能少助/魏生听说,心中大喜。到日问,疾忙置办些美酒精撰果品。等候到晚。
且喜这几日服道勤不来,只魏生一个在楼上。
魏生见更深人静了,焚起一炉好香,摆下酒果,又穿些华丽衣服,妆扮整齐,等待二仙。只见洞宾领着何仙姑径来楼上。看这仙姑,颜色柔媚,光艳射人,神采夺目。魏生一见,神魂飘荡,心意飞扬。那时身不由己,双膝跪下在仙姑面前。何仙姑看见魏生果然标致,心里真实欢喜,到假意做个恼怒的模样,说道:“你两个做得好事!扰乱清规,不守仙范,那里是出家读书人的道理!”虽然如此,嗅中有喜,魏生叩头讨饶,洞宾也陪着小心,求服仙姑。仙姑说道:“你二人既然知罪,且饶这一次。”说了,便要起身。魏生再三苦留,说道:“尘俗粗肴,聊表寸意。洞宾又恳恳掉掇,说:“略饮数杯见意,不必固辞;若去了,便伤了仙家和气。”仙姑被留不过,只得勉意坐了。轮番把盏。洞宾又与仙姑说:“魏生高才能诗,今夕之乐,不可无咏。”仙姑说:“既然如此,诸师兄起句。”洞宾也不推辞:每日蓬壶恋玉扈,暂同仙伴乐须斯。洞宾一宵清兴因知己,几朵金蓬映碧池。仙姑物外幸逢环佩暖,人间亦许凤皇仪。魏生殷勤莫为桃源误,此夕须调琴瑟丝。洞宾仙姑览诗,大怒道:“你二人如何戏弄我?”魏生慌忙磕头谢罪。洞宾劝道:“天上人间,其情则一。洛妃解孤,神女行云,此皆吾仙家故事也。世上佳人才子,犹为难遇。况魏生原有仙缘,神仙聚会,彼此一家,何必分体别形,效尘俗涯码之态乎?”说罢,仙姑低头不语,弄其裙带。洞宾道:“和议已成,魏字可拜谢仙姑俯就之恩也。”魏生连忙下拜。仙姑笑扶而起,入席再酌,尽欢而罢。是夜,三人共寝。魏生先近仙姑,次后洞宾举事。阳变阴阎,欢娱一夜,仙姑道:“我三人此会,真是奇缘,可于枕上联诗一律。”仙姑首唱:满目辉光满目烟,无情却被有情牵。仙姑春来杨柳风前舞,雨后枕花浪里颠。魏生须信仙缘应不爽,漫将好事了当年。仙姑香销梦绕三千界,黄鹤栖迟一夜眠。洞宾鸡鸣时,二仙起身欲别。魏生不舍,再三留恋,恳求今夜重会。仙姑含着羞说道:“你若谨慎,不向人言,我当源源而至。”自此以后,无夕不来。或时二仙同来,或时一仙自来。虽表兄服生同寓书楼,一壁之隔,窗中来去,全不露迹。
如此半载有余。魏生渐渐黄瘦,肌肤销烁,饮食日减。夜间偏觉健旺,无奈日里倦怠,只想就枕。服生见其如此模样,叩其染病之故,魏生坚不肯吐。服生只得对他父亲说知。魏公到楼上看了儿子,大惊,乃取镜子教儿自家照看。魏生自睹屁赢之状,亦觉骇然。魏公劝儿回家调理,儿子那里肯回。乃请医切脉,用药调理。是夜,二仙又来。魏生述容颜黄瘦,父亲要搬回之语。洞宾道:“凡人成仙,脱胎换骨,定然先将俗肌消尽,然后重换仙体。此非肉眼所知也/魏生由此不疑,连药也不肯吃。
再过数日,看看一丝两气。魏公着了忙,自携铺盖,往楼上守着儿子同宿。
到夜半,儿子向着床里说鬼话。魏公叫唤不醒,连隔房服道勤都起身来看。只见魏生口里说:“二位师父怕怎的?不要去!”伸出手来,一把扯住,却扯了父亲。魏公双眼流泪,叫:“我儿!你病势十死一生,兀自不肯实说!那二位师父是何人?
想是邪赃。”魏生道:“是两个仙人来度我的,不是邪兢。”魏公见儿沉重,不管他肯不肯,顾了一乘小轿抬回家去将息。儿子道:“仙人与我紫金杯、白玉壶,在书柜里,与我检好。开柜看时,那是紫金白玉?都是黄泥白泥捻就的。魏公道:“我儿,眼见得不是仙人是邪舵了!”魏生恰才心慌,只得将庙中初遇纯阳,后遇仙姑,始未叙了一遍。魏公大惊。一面教妈妈收拾净房,伏侍儿子养病,一面出门访问个法妖的法师。
走不多步,恰好一个法师,手中拿着法环摇将过来,朝着打个问讯。魏公连忙答礼,问道:“师父何来?”这法师说道:“弟子是湖广武当山张三丰老爷的徒弟,姓裴,法名守正,传得五雷法,普救人世。因见府上有妖气,故特动问。”
魏公听得说话有些来历,慌忙请法师到里面客位里坐。茶毕,就把儿子的事备细说与裴法师知道。裴道说,“令郎今在何处?”魏公就邀裴法师进到房里看魏生。裴道一见魏生,就与魏公说:“令郎却被两个雌雄妖精迷了。若再过旬日不治,这命休了。魏公听说,慌忙下拜,说道:“万望师父慈悲,垂救犬于则个。永不敢忘!”裴法师说:“我今晚就与你拿这精怪。”魏公说:“如此甚好。或是要甚东西,吾师说来,小人好去治办。”裴守正说:“要一付熟三牲和酒果、五雷纸马、香烛、朱砂黄纸之类。”分付毕,又道:“暂且别去,晚上过来。”魏公送裴道出门,嘱道:’晚上准望光降。”裴法师道:“不必说。照旧又来街上,摇着法环而去。魏公慌忙买办合用物件,都齐备了,只等裴法师来捉鬼。
到晚,裴法师来了。魏公接着法师,说:“东西俱已完备,不知要摆在那里?”
裴道说:“就摆在令郎房里。”抬两张卓子进去,摆下三牲福物,烧起香来。裴道戴上法冠,穿领法衣,仗着剑,步起罡来,念动咒诀,把朱砂书起符来。正要烧这符去,只见这符都是水湿的,烧不着。裴法师骂道:“畜生,不得无礼!”把剑望空中研将去。这口剑 被妖精接着,拿去悬空钉在屋中间,动也动不得。裴道心里慌张,把平生的法术都使出来,一些也不灵。魏公看着裴道说:“师父头上戴的道冠那里去了?”裴道说:“我不曾除下,如何便没了?又是作怪!”连忙使人去寻,只见门外有个尿桶,这道冠儿浮在尿桶面上。捞得起来时,烂臭,如何戴得在头上。裴道说:“这精怪妖气太盛,我的法术敌他不过。你自别作计较。”
魏公见说,心里虽是烦恼,兔不得把福物收了,请裴道来堂前散福,吃了酒饭。夜又深了,就留裴道在家安歇。 彼此俱不欢喜。裴道也闷闷的,自去侧房里脱了衣服睡。才要合眼,只见三四个黄衣力士,扛四五十斤一块石板,压在裴道身上,口里说:“谢贼道的好法!”裴道压得动身不得,气也透不转,慌了,只得叫道:“有鬼,救人,救人!”原来魏公家里人正收拾未了,还不曾睡,听得裴道叫响,魏公与家人拿着灯火,走进房来看裴道时,见裴道被块青石板压在身上,动不得。两三个人慌忙扛去这块石板,救起裴道来,将姜汤灌了一回,东方已明,裴道也醒了。裴道梳洗已毕,又吃些早粥,辞了魏公自去,不在话下。魏公见这模样,夫妻两个泪不曾干,也没奈何。
次日,表兄服道勤来看魏生。魏公与服生备说夜来裴道着鬼之事:“怎生是好?服生说道:“本庙华光菩萨最灵感,原在庙里被精了。我们备些福物,做道疏文烧了,神道正必胜邪,或可救得。”服生与同会李林等说了。这些会友,个个爱惜魏生,争出分子,备办福物、香烛纸马、酒果,摆列在神道面前,与魏公拜献,就把疏文宣读:惟神正气摄乎山川,善恶不爽;威灵布于裹字,祸福无私。今魏字者,读书本庙,祸被物精。男女不分,黄夜欢娱于一席;阴阳无间,晨昏耽乐于两情。苟且相交,不顾逾墙之戒;无媒而合,自同钻穴之污。先假纯阳,比顽不已;后托何氏,淫乐无体。致使魏生形神摇乱,会无清爽之期;心志飞扬,已失永长之道。或月怪,或花妖,逐之以灭其迹;或山精,或水魁,法之使屏其形。阳伸阴屈,物泰民安,万众皆钦,惟神是祷!李林等拜疏。
疏文念毕,烧化了纸,就在庙里散福。众人因论吕洞宾、何仙姑之事,李林道:“忠清巷新建一座纯阳庵,我们明早同去拈香,能陈此事。倘然吕仙有灵,必然震怒。众人齐声道好。次日,同会十人不约而齐,都到纯阳祖师面前拈香拜祷。
转来口复了魏公。从此夜为始,魏生渐觉清爽,但元神不能骤复。魏公心下已有三分欢喜。
过了数日,自备三牲祭礼往华光庙,一则赛愿,二则保福。众友闻知,都来陪他拜神。拜毕化纸,只见魏公双眸紧闭,大踏步向供桌上坐了,端然不动,叫道:“魏则优,你儿子的性命亏我救了,我乃五显灵官是也!”众人知华光沓萨附体,都来参拜,叩问:“魏字所患何等妖精?神力如何救拔?病俘几时方能全妥?”魏公口里又说道:“这二妖乃是多年的龟精,一雌一雄,惯迷惑少年男女。
吾神访得真了,先差部下去拿他。二妖神通广大,反为所败。吾神亲往收捕,他兀自假冒吕洞宾、何仙姑名色,抗拒不服。大战百合,不分胜败。恰好洞宾、仙姑亦知此情,奏闻玉帝,命神将天兵下界。真仙既到,伪者自不能敌。二妖逃走,去乌江孟子河里去躲。吾神将火轮去烧得出来,又与交战。 被洞宾先生飞剑斩了雄的龟精,雌的直驱在北海 冰阴中受苦,永不赦出。吾神与洞宾、仙姑奏复上帝,上帝要并治汝子迷惑之罪。吾神奏道:‘他是年幼书生,一时被惑,父母朋友,俱悔过求仟。况此生后有功名,可以恕之。’上帝方准免罚。你看我的袍袖,都战裂了。那雄龟精的腹壳,被吾神劈来,埋于后园碧桃树下。你若要儿子速愈,可取此壳煎膏,用酒服之,便愈也。”说罢,魏公跌倒在地下。
众人扶起唤醒,问他时,魏公并不晓得菩萨附体一事。众人向魏公说这备细。魏公惊异,就神帐中看神道袍袖,果然裂开。往后园碧桃树下,掘起浮士,见一龟板,约有三尺之长,犹带血肉。魏公取归,煎膏入酒,与魏生吃。一口三服。
比及膏完,病已全愈。于是父子往华光庙祭赛,与神道换袍。又往纯阳庵烧香。
后魏字果中科甲。有诗为证:
真妄由来本自心,神仙岂肯蹈邪淫。
人心不被邪淫惑,眼底蓬莱便可寻。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