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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词叫有职故实。



这词语的意思是,与宫廷及宗教等死板礼仪相关的,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这规矩多数情况下基于过去的事件,即故实(注:掌故)而出现。经长年累月,实际发生过怎样的事件将被忘却,只有徒具形式的礼仪作为规矩和习惯保留下来。



我们现在视作理所当然的常识里的多数,都具有经日积月累而自发产生的形式。



比如道路通行。日本和英国在左侧,而美国及其他地方则是右侧通行。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有说法称,其起源是因为骑士和武士主要是在左侧佩剑。据说或许是为了在二人擦肩而过之时,剑鞘不撞在一起,又或许是因为要立刻拔剑之时的手是右手,为了更容易应对接敌才沿道路左侧前进。



不管怎样,在法律这种东西还没有制定的时代,人们所追求的思考和行动的基准就是先例,即过去的事件。



“过去曾有这种事,所以就这么做”这种说明,有着让多数人信服的力量,有时甚至拥有束缚住国家最高掌权者的力量。正因如此,即便在和那过去的事件相隔甚久的现如今,仍留有不禁想要令人询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一般的仪式和规矩。“仪式没有按照规矩那样举行,所以这份协定和契约无效。”这种宣言偶尔也曾通用。



这一点即便是帝国也是一样。



缔结和平条约不是说在文件上签字盖章就完了。到那一刻为止的详细规矩都已被定好。赶赴他国签约的话更是严格,按照这种规矩行动被视作是为了让条约生效的必由之路。



首先,被身着华丽装束的骑士集团护卫的马车队列沿着大道前进。



到能快把阿尔努斯之丘尽收眼底为止的时候已是接近黄昏时分。他们被规定要在红霞漫天的天空之下朝着太阳进发。



在旁保卫载有皇帝代理人的,被施以精雕细琢的马车的,是骑着白马的女性骑士佩妮珠。那身装束活像男装丽人一般,兼具威严和美感,风格就如同经由一流美术家之手雕刻出来似的。



即使是对那一手法没有兴趣的女性,在看到她的时候恐怕也会心动不已吧。指挥警卫的她就有那种魅力。



佩妮珠令马靠近马车,悄悄说道。



“殿下。终于能看到阿尔努斯了。”



“唔姆。前导使者要派谁呢?”



“布尔菲妲或许可以。”



“那就这么办……”



本来平娜的骑士团相比实战部队,更容易被人视作是典礼仪仗部队。



一旦令她们身带高雅的气场,便没有集团可与之比拟。在那之中,被选为前导使者的是布尔菲妲。



她那以右手举着由金线编织而成的旗帜,驱策白马的身姿美得几乎令众人瞠目。



对平时放荡不羁,喜欢模仿男性粗野部分的那种言行,以麻烦为由连化妆都不化的她来说,那是难以想象的身姿。



她正如此认真地挑战这一仪式。但从周围人的眼里能看到她那把其他事情的胜负和这仪式叠加在一起的干劲。



实际上,最初被指名担任前导任务的是妮可拉希卡。



她也拥有在这阿尔努斯逗留的经历,所以通晓此地风土人情,也能说日语。她被认为是能无懈可击完成这一荣誉的单骑突击的合适人才。但是,布尔菲妲对此却提出了异议。



随着准备工作进行,当她一听说日方有一名为健军的男子将要出席一事,便坐立不安失去了冷静,在东张西望,不断做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行之后,她开始提出“如此重大的使命,非队长级别之人不可。”这种主张。



“我不是说妮可拉希卡能力不足。但是那个,该说是资格,还是在各方面,都那个……跟健军不匹配……”



对她那可称得上是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周围人虽感到惊讶,但他们迅速就洞察到她位于内心深处的动机。她似乎已对虽处在言语不通的状况之下,却对她那不抱期待说出的“要等我啊”的那句话做出了回应的自卫队的指挥官一见钟情的这一流言,已在骑士团内部传播开来。



被夺走荣誉的任务的妮可拉希卡也表示“看来布尔菲妲的春天也终于来到了”,爽快地让出了任务。



“布尔菲妲所担心的,不是资格,而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吧?”



“对对。明明只要明确表示自己想干就可以呢。”



就这样,在得到抿嘴偷笑的大家的声援之后,布尔菲妲被选出负责荣誉的前导任务。



一个人离开队列先行出发的布尔菲妲每次在陆上自卫队划出的警戒线上接受盘问之时,都巧妙地拉着缰绳扭过马首,背诵“我乃告知皇帝陛下代理人到来之人。速速进行准备!”这一不知其意,完全背下来的日语台词。



当然,自卫队方面也被提前告知这一到达时间,迎接平娜等人的态势没有丝毫遗漏。



实际上,自卫官的盘问,以及她对此的应答的这种一唱一和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进行了细致的协商及排练,平时施以完美伪装的,几乎凭一眼都看不出来一般隐蔽起来的自卫官们,唯有今天也身着刚洗完的笔挺的战斗服,以身披表示自己是普通科的队员的红围巾的姿态,迎接他们的到来。



布尔菲妲的白马进入了阿尔努斯的城镇。



在她身前列队的,是城镇的居民们。仿佛是在看罕见的好戏一般,他们放下手里的工作,沿街排起了长列。



被协会雇为商队护卫的佣兵们,也尽可能的以整理好盔甲的身姿组成队伍,迎接皇帝的代理人。



穿过仓库,职员用宿舍之间的街道,终于冲上阿尔努斯之丘。那里是帝国军和联合诸王国军因鲁莽的突击而接连阵亡的斜坡。



布尔菲妲一边望着残留各地的战斗痕迹,一边朝陆上自卫队特地派遣部队的全部队员正严阵以待的山丘顶部冲了过去。



“哼。不过就是认输罢了,还真是夸张。”



为了围观皇帝的代理人,客人和接客的侍女全都出去了,在冷清的食堂内部,迪亚波喝着酒嘀咕道。



“正是处在认输的立场,才想要装模作样,这不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吗?”



坐在迪亚波面前的侍从梅特梅斯回应了迪亚波的独白。



“唔姆。真知灼见。”



食堂内只留有厨师长一人,在柜台对面擦着盘子。



厨师长或许是看到明明大家都出去了,却仍有两名男子留在座席,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不时以疑惑般的视线朝那边看去。不久,可能是按耐不住,他开口道,



“客人,你们不去围观吗?”



“无聊。你呢?为什么不去看?”



“我不高兴啊。大家怎么可能开心啊。”



“那他们为什么去看?”



店前形成了一道人墙。



此外还响起了马车及马蹄声,正好是平娜所乘的马车在眼前通过之时。



“大家都很不安啊。你看,不是说要关‘门’吗?大家都在想,如果和谈能谈成的话,接下来不就是怎么处理‘门’了吗?”



“‘门’不是还能再开吗?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



“确实如此,但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



“你说什么?你在怀疑吗?”



“如果还能打开的话,为什么他们不说由谁来怎样打开呢?”



“大概是有不能说的理由吧?既是非神之身又能随意使用那种东西的话,一定会被人伺机谋害的吧。你不觉得帝国的索沙尔那边特别想这么做吗?”



“所以保密这点我懂。不过这也就是说,那位大人被人盯上,一旦有什么不测,就再也对‘门’束手无策了不是吗?”



“……是吗?或许是这么回事。”



“我可不喜欢这一点。过去我也曾有过自己的店,但在修建店面的时候被房产商劝说什么建在这里客人就会来的这种相当好听的话。于是我也带着那种想法倾尽所有钱财开了店,但那个店说实在毫无价值,客人完全不来光顾。因此我借了不少债,连老婆也跑了……”



“原来如此,你曾有痛苦的回忆。”



“他们说这是为了让地震啊,外之雾什么的不再扩散,这一理由我也不是不懂。不过啊,这不是今天明天就会发生的事情吧?他们应该在稍微搞清楚各种情况以后再去关‘门’。毕竟事情是绝对不会按照人们所想的那样发展的。”



曾经历过店铺倒闭的某位厨师长这么一说,奇妙地拥有说服力。



迪亚波也回想自已这一路走来,似有所悟一般地点头道,“没错。确实如此。”



“那位好歹能对‘门’想点辙的大人一旦有个万一,那这阿尔努斯的城镇就会因此迎来末日。我们将无法生活下去,流落街头。而秘密这玩意肯定会泄露的。就连我们也模模糊糊地能猜到是谁。”



“哦,你知道吗?”



“因为在前往贝尔纳格神殿的人里面和协会有关的,只有圣下,杜嘉小姐,蕾莱小姐,还有姚四人。(注:原文为五人。应该不是我数学不好。)圣下和哈迪势同水火。姚因为也说过和哈迪断绝关系所以排除在外。剩下的只有两人。肯定是其中某一位。”



“唔~姆,精彩的推理。”



“协会的上层人士,原先都是从哥塔村过来的难民。就算有个万一,只要回到村子也能勉强应付吧。商业部门的那些人就算去别的地方,只要不贪得无厌,应该也能做下去。可是,对正因这是阿尔努斯才能活得下去的我们来说,那种再就业是做不来的。打杂的那些亚人之类要是不能在这干下去的话,将会如何?”



“在别的城镇开店怎么样?在那雇佣他们?”



“请不要说傻话。这么好的布局条件,可是上哪都找不到啊。这里能做的买卖,在别的地方完全不能指望。”



“原来如此……所以才反对吗。”



“诶诶。所以我们很不安。至少如果我们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的话那倒还好,可是就连将要怎么处置‘门’的这一谈判,也正在我们的手所够不到的地方进行着。这件事我们难以接受。”



迪亚波闻言,朝厨师长伸出一只手。



“好,我懂了。那样的话你就过来帮我。”



厨师长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皱着眉头。



“帮什么呢?”



“其实我也持反对关‘门’的立场。别担心,不会亏待你的。我说是这样吧迪亚波殿下。”



迪亚波回头看向同桌的侍从梅特梅斯。正在扮演迪亚波的梅特梅斯安静地,为了让人感受到威严郑重地点点头。



“迪……迪亚波殿下,是说帝国的皇子吗?”



“没错。这位是帝国的迪亚波殿下。我是侍从梅特梅斯。你知道在帝都发生的骚乱吧?我们为了逃避那场灾难,所以才来到这里。要是这儿的话帝国军的手也就够不到了。”



不管怎么看,自称侍从之人的态度好像才更了不起。但是互换立场的迪亚波就按那样介绍了自己。



“据我调查,此处协会的干部们也好日本政府也好,他们都上当了。把地震及外之雾与‘门’联系起来似乎是索沙尔的阴谋。他是打算借我们的手把‘门’关起来。然后把获得开‘门’之力的那个……好像是叫蕾莱吧?”



梅特梅斯静静地点头。



“似乎正打算诱拐或杀害那个叫蕾莱的女孩。这样一来,索沙尔之后就能为所欲为了。”



“可、可是……我听说在贝尔纳格神殿,哈迪自己降临并对此做出了说明啊。”



“问题就是这个。你觉得哈迪这个神在说真话吗?”



“…………神在说谎?”



“就算是神,说点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本来开‘门’的就是哈迪。其理由也不知是什么。我们只是为了利用这一点而设置了魔法装置罢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被人类任意使用而恼羞成怒的哈迪为借人类之手把‘门’关闭,就算说点谎也毫不奇怪。不是吗?”



或许是没有否定他这一说法的材料,厨师长点头道,“的确。”



“被赐予处理‘门’的能力的,真的是蕾莱小姐吗?”



“没错。你要有疑问的话就自己去亲眼确认。”



像套她的话这类做法不是有很多吗?受到这种撺掇的厨师长陷入沉思,“诶诶”点着头。



“这样一来你就能明白我说的事情全都是正确的。”



“这样啊……虽然有传言说蕾莱小姐被刺客盯上了,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



“也就是说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和索沙尔对立,所以要找他算账。为此我们认为彻底击破那家伙的企图乃是上上之选。”



迪亚波所说的是非常易于理解的单纯的构想,因此厨师长也容易接受。



“明白了。蕾莱小姐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的去确认。若真是如此,就请让我来协助您。”



厨师长握住了一直伸在那的迪亚波的手。



“到那时就看你的了。在那之前我们各自行动。”



“可是,具体要怎样阻止关‘门’?”



“这个好办,如果协会,日本还有正统政府都被骗了的话,那把真相告诉别的国家,请他们出手相助不就行了吗。虽然或许会在一段时间内引起骚动,有可能发展成争端,但之后误解解除的话,反而会被人感谢。我想拜托你的也就是帮忙来做这事。为了保护那个叫蕾莱的女孩,最好的方法是把她藏到谁都不知道的安全的场所。为了欺骗敌人首先要从自己人开始,所以这事也要对协会的干部们保密。这做法或许野蛮,但相应的也出其不意,所以应该很有效。”



厨师长似觉信服地点点头。



“话说,来帮我们的国家是哪国?”



“是‘门’对面的某个国家。”迪亚波再次回头看向梅特梅斯。“好像是叫蒸国?”



“是中国的说。不,那叫做中国,梅特梅斯。虽然使用的语言不同,但那里好像居住着和日本这一国家拥有相同肤色的人类。”



侍从梅特梅斯的话总感觉脱离现实。但是,这反而让厨师长觉得那是身为皇子的风格。



爬上阿尔努斯之丘的布尔菲妲,在自卫队的队伍面前扭过马首,大喊“我前来通知代理人尊驾已到!”扑通一声坠下马来。



这是模仿拼死奔驰,就这样力竭倒下的这一风格。但是,到这里为止都是所谓的仪式,以及演技。把在距今约数百年前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原封不动地作为仪式再现。



迎接布尔菲妲的,是第四战斗团团长,健军一等陆佐。



按照礼节,健军在前导使者身旁右膝跪地,确认布尔菲妲是否还有气息。



顺便一提,在白天的排练中,健军对此深感叹息。



“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



“因为这是所谓的形式之美。来,跑到她那去。”



听到对详细动作从头至尾进行说明的佩妮珠的话,躺倒在地装作失去意识的布尔菲妲立马“难、难道你讨厌抱我吗?”以泫然欲泣的表情威吓道。



在这时请右膝跪地。不是左边是右膝!……一边接受这种指示,一边弯下膝盖的健军道“我并没有说讨厌……你为什么要哭呢?”表示不解。“是哪儿疼吗?”



“吵死了!少废话快把我抱起来!”



情不自禁作出令佩妮珠难以翻译的发言的布尔菲妲面部通红,慌张地订正道。



“啊,不,把我抱起来!佩妮珠,刚才说错了,千万别翻译啊!”



看到慌张的布尔菲妲,佩妮珠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她凑近健军的耳旁,以似觉不正经的表情耳语着什么。



健军迅速变得面红耳赤。



“所以说,快住手!别翻译。等等健军!别碰我!”



“不碰的话,不就抱不起来吗?这是仪式,你忍一忍。”



被抱起来的布尔菲妲满脸通红,在那手舞足蹈胡闹进行抵抗。但是就连她那手脚乱蹬的举动,也未让健军紧抱她的铁臂有一点动摇。



顺便一提,在故实中据说被搬运的是男性,而搬他的也是身为他的劲敌的男性将帅。



“好了,接下来朝哪去?”



佩妮珠对回过头来询问搬到哪边好的健军放言道“这去处并未定下来,所以请您自行决定。如果可以的话,就是带到健军阁下的床上去也没有关系”,令健军大为困窘。



“这么搞不行吧?”



“说的也是,这花痴女在正式仪式开始之前排不上用场的话我们也很困扰。所以就请您等到晚上再把她带到床上……”



“所以说这不是很糟糕吗?”



“倒不如说就是这个规矩,这样说反而更好?”



佩妮珠耸了耸肩。



这十八禁AVG叫什么名字?伊丹要是听到这话或许会这么问。但极具良知的健军叫道,



“这什么规矩我可不喜欢。这种事情一定要经过自由恋爱啊!”



“那……那就跟我交往啊!”



似乎是顺着这势头,布尔菲妲抓住健军的衣领一下拽过来,在众人环视之下如此吼道。



“刚才的话,要翻译吗?”



佩妮珠故意问布尔菲妲。



多余的话没拜托她也给翻译,可关键的话不求她就不翻译,布尔菲妲因佩妮珠的心眼之坏都要哭出来了。



“……………………拜托了。”



就这样,佩妮珠呼呼呼地笑着,把布尔菲妲的发言的背景里的心情诚恳耐心地,怀着慈爱之心讲给了健军听。



当然,如今这正式的仪式里没有这种对话。仿佛连曾有过这种对话一事都忘了一般,二人行动笨拙神情局促。



抱着装作失去意识的布尔菲妲的健军,把她搬到队员们排成的队伍后面,然后把布尔菲妲放了下来。



但是,不知为何布尔菲妲的手臂牢牢地绕着健军的脖子。因此健军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回到队伍中去。



“说出你的回答。”



强行压住屈辱和羞耻心以及各种交织起来的感情的布尔菲妲在健军的耳旁耳语道。但是那话被言语之壁所阻挡。



“…………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健军感到不解,布尔菲妲见此挥着拳头。



“可恶……真令人着急。”



这样的话,她剩下的办法只有霸王硬上弓了。没错,只有这一招。



幸运的是大家的视线都被固定向前,没有人回头看向后面。



健军从惊慌失措的样子中恢复过来,是在能看到十几辆载有以平娜为代表的使团的马车队伍之时。



“举枪,敬礼!”



全战斗团朝帝国使团送出整齐划一的敬礼。



使团的马车队伍与数名护卫骑士们的代表从刺枪之林中穿过。



从马车中看到健军脸的平娜扑哧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进行得很顺利。”



健军的嘴唇上染有不知何人留下的鲜艳口红。当然在有职故实的礼节当中没有这种东西,所以必然是发生了某些意外事件。



* *



当天晚上,日本与帝国之间签署和平条约一事被报知全世界。



内阁总理大臣森田作为日方代表,皇太女平娜·戈·兰达作为帝国方代表。



负责人各自确认文章内容后,森田用毛笔,平娜持钢笔,各自在两份文书上签字画押,二人各持一份。



如果在日本由国会,而在帝国正统政府由元老院批准这一条约内容的话,帝国与日本之间的战争状态在形式上便告终结。当然和索沙尔派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和平条约的缔结令两国之间打开了一条通向和平的道路。



谈和的条件大致可归结为以下几点。



·帝国承认银座事件的不宣而战之罪行并做出公开道歉。(在帝国,人们并不认为没有事先宣告就发动战争的行为是罪行。因此他们无法理解为何有必要谢罪。他们的想法是,因此而造成的民间人士的多数牺牲也不过是因为日方的麻痹大意罢了。但通过此次和谈,帝国接受了为了开始战争,至少有必要宣战的这一价值观。)



·皇帝莫尔特对此负有责任,条约生效后,将在帝国历两年以内退位。



·帝国将支付总额一亿五千二百万斯瓦尼作为赔偿。不过其中二千二百万为一次付清,剩余部分在帝国历二十年内分期支付。此外,支付赔款将在帝国正统政府夺回帝都以后开始。



·日方在接受赔款之时,会注意不让特地内产生经济动荡。因此在双方没有协商之时,帝国政府也不会做出降低货币含金量等举动。



·帝国将把以阿尔努斯之丘为中心,半径一百里格(一百六十千米)范围内的领土中除佛马尔伯爵家及其他部族·领主等所治理地域以外的直辖地区割让给日本。双方共同誓约不会侵犯新铺设的国境线。(注:约8万平方千米)



·帝国将把其直辖地区内以阿尔努斯为中心,半径一千里格以内(注:约804万平方千米)的货币金属以外的矿山资源等的调查勘探权,开采权让渡给日本政府。(不过日方在对此进行开采及运输之时,必须对防止破坏从事于此的帝国臣民的劳动环境及自然环境一事加以最大限度的关注)



·帝国和日本将进行管理贸易。(注:由国家直接管理,掌握的贸易)



·帝国承认其势力下的属国,藩王国,领主·部族的外交权,并承认他们与日本建立独立的外交关系。



虽然还有其他详细内容,但总体来看,帝国的单方面最惠国待遇也好,没有关税自主权也好,以及虽然承认对日本人行使裁判权,但处罚被做出一定限制等,这些由旁人看来是近乎于不平等条约的内容。



但是这也是对帝国中诸侯和地方领主拥有独立的裁判权及征税权的现状采取的对策。在眼下,双方都认同有必要作出某种程度的限制,这与利用对方的无知签署的单方面不平等条约不同。因此在条约文书末尾作为附则,在帝国的司法制度建立以后,将立刻重新考虑这些条款等话也被写入其中。



记者们在目不转睛地仔细阅读发放的资料,为了报道正赶着写新闻,但许多人立刻就察觉到了。



光看这份条约,他们察觉到日方至少20年内不打算和帝国断绝关系。而这一点与公开宣称可能有必要关“门”作为异变对策的现政府的表态相反。



当然,关于此事记者们的质问也是纷至沓来。他们问是不是像传言中的所说的那样存在再次开“门”的方法。还是说已经决定不关“门”了。到底是哪一边。



接着森田如此答道,



“关不关‘门’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因为‘门’是连接对面和日本国土之间的重要通道。如何把这一连接维持下去。正如部分报道所说,各种异常现象确实正在发生。但令人头疼的是,凭现在的科学完全无法证明这些现象是与‘门’有关联而发生的事情。因此,我们便面临着虽然不确定,但不得不决定应该如何行动的这一问题。我认为,我们在近期将被迫做出重大决定。现在正处于为此收集必要情报的阶段,还请各位理解。”



关于这个时间你们还没有决定吗。



记者们心里都这么想,不断提出质问。但总理一个劲地回答“还没有。就算条约的内容是以‘门’正在打开的状态为前提,但那只是为了不管我们做出怎样的选择,都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而签署的。”,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对记者们问的问题给出许诺。



签署完条约的两国首脑和随员们,在日本政府举办的晚餐会之前于迎宾馆的“羽衣之间”暂时歇息。他们一时沉浸在完成重大任务的解放感中,端着茶杯,就像立餐宴会一般闲聊。但是在此所谈到的话题也被特地及与“门”相关的问题所占据。



内阁官房长官木桧和国土交通大臣等人站在窗边,正对如何处置新近成为日本国土的阿尔努斯州伤透脑筋。



因为他们通过缔结和平条约得到很多东西,所以在心情上就变得无法轻易放弃那些东西了。



“考虑到派系间的平衡,特地开发长官就让野本去当好了。问题是要派谁去当当地的行政长官。”



在批准条约的同时,《特别地域管理行政特别法》也在国会通过。据此政府将设置特地开发厅及负责长官,还有在当地设置阿尔努斯州行政局及行政长官。州行政长官在导入普选并选出州厅开始活动之前,负责特地行政组织的构筑。印象上来说或许可以认为是总督一般的存在。



问题在于,不管哪一个都是特权色彩相当强烈的职务。因为这些职务要做的工作是斡旋从特地开发计划,预算分配,到具体事业的实施的所有问题。保守党议员们展开了瞄准这些位置,尤其是特地开发厅长官之位的猎官运动。但是一谈到要实际前往特地赴任的行政长官之位,他们的态度就暧昧起来。



因为如果要关“门”的话,他们就会被留在孤岛般的特地,运气不好的话和日本的联系将长期断绝。



“果然还是不能关‘门’。如果一两天内没什么异状的话,推迟不就行了。”



为了获得特权人事的利益,像这样连主张本身都改变的人也是有的。但是面对这样下去的话无法指望经济界的投资的这一现状,让“门”开着吧这一意见也失去了力量。因为为了获得利益而开发矿山也好,建设工厂也好,一开始都需要大量的投资。在不断投钱进去之后,结果因各地的异变蔓延而关“门”的话将损失惨重。



“要投资特地的话,必须要有能确保稳定的联络直到将来的这种保证啊。”



“总之为此就有必要暂时关‘门’,让异变消除。”



“然后丢掉这段期间在特地得到的所有东西?”



国家没有什么良心。就连像这次从帝国割让的领土和权利等也是,如果不作为自己的东西持续进行实际支配的话,那被他国夺取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而且我对必须依靠特定的个人进行‘门’的开闭管理这件事感到不安。那个女孩有可能因为某些契机就改变主意了不是吗?”



“倒不如,把自卫队留在当地怎么样?总之让他们进行监视。”



“这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几乎所有队员在这里都有家人啊。运气不好的话或许就是生离别了,队员和家人怎么可能同意。”



“所以说我们就招募愿意留在当地的志愿者。我们和帝国的战争结束了。大概不需要如今这种战斗力了吧。”



“招募愿意全家移居之人吗。只要考虑好条件说不定能意外地行得通。我看索性就不要局限在自卫队,试试从广大国民中招募吧。”



“但是这样的话,果然还是必须要对派遣到当地的行政长官想点法子。可不能实施军政啊。”



“从出身比例区的议员当中挑选如何?跟他约好把能期待确实当选的名簿中的第三或第四位左右作为指定席给他就行了。”(注:日本众议院议席数共计475席,通过两种方式选举产生。一,小选举区制,即把全国划成295个小选举区,通过给个人投票,令每个小选举区选出1人,以此方式将选出295名众议院议员。二,比例代表制,即把全国划成11个比例区,各区的当选人数已被事先定好。在各比例区通过给政党投票,并根据各政党得票数,以汉狄法决定各比例区中各政党的当选人数。而究竟谁会当选将会根据各政党事先作成的名单,按照顺序依次当选,这一名单称作“拘束式名簿”,以此方式将选出180名众议院议员。参议院的比例区选举则采用“非拘束式名簿”,在此不作深入探讨。文中所说“能期待确实当选的名簿中的第三或第四位”意思指,在某政党强势的比例区,能确保多人当选的情况下,将该政党在该比例区制订的名单中的第三或第四位指定给某人,以确保他选上众议院议员。)



“那就是松阪,江元,片桐……吗。”



“不不不,片桐对安全保障一窍不通。必须得是能处理内政,外交两方面的人才。”



“不如让担任过首相的人去怎么样。跟他说这是为国家出最后一份力……”



“但是年龄就成了问题。健康和体力方面令人担忧。”



“这样的话,森田总理会指派谁呢?”



“但是总理也是如履薄冰啊。虽然暂时凭着缔结和平条约的成果压服众人,但对于是开‘门’还是关‘门’,他仍处在不管选哪一边都有可能一下子对政局产生重大影响的微妙状况中啊。”



“问题在于舆论。我们很清楚地能看到在野党要把‘门’的问题弄成选举的争论点。因为新闻媒体正以没有必要关‘门’的这种论调展开宣传战。相当一部分都偏向对方。他们凭什么说安全得很,没有问题?”



“不管怎样,我不想把‘门’的问题作为选举的争论点。要把这事在选举前解决掉。”



“那个,打扰一下可以吗?”



木桧等人突然被人搭话,惊讶地回过头。



但是没找到声音的主人。他们张望四周,“我叫夏莉·诺尔·杜耶里”再次听到这一声音后,才想起往下看。



在那的是与并不适合呆在迎宾馆这一场所的少女。



“你、你是?”



“啊啊,这孩子是帝国的使节。”



听到国土交通大臣的话,木桧等人理解一般地点点头。



“你是帝国来的特使啊……啊,不对……的说啊?我得这么讲。真是失礼了,伯爵夫人阁下。我听到传闻了。据说您相当能干。”



“请您不用在意。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我是个小孩子,所以请您用对晚辈的口吻说话。”



“是吗?特地有很多外表和年龄不一致的女性啊。”



木桧等人想起了最近因谈判而多次见到的特地的女性们。



虽然外表很年轻,但如果听到比自己母亲还大的话,就会对朝萝莉及杜嘉,姚使用怎样的措辞感到犹豫不决。而在面对事实上是年轻人的蕾莱的时候,从她能力的重要性上来看,也还是要多加注意。



“虽然我觉得问女性这种问题很失礼,但失礼就失礼吧,我能否问下您贵庚多少?”



“我现在12岁。”



“shier……?”



“不过,帝国历一年是389天,所以按日本历的话我就是13岁了。”



“原来如此。从年龄上来说是中学一~二年生吗……但是尽管如此,你还真像个小大人。有没有人这么说啊?”



“最近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呢。提到这个,像是‘那人太嚣张了’这种背地里的坏话也是阴魂不散啊。”



夏莉说着完全像小孩子一样撅起嘴唇,明确地表达不满。



“这也没有办法,还是看开些吧。被在经验和年龄上处于劣势之人抢走风头的话,对于那些只以此为骄傲的大人来说,肯定会感到郁闷。吹毛求疵,连年轻本身也当成诽谤的对象。”



“总之你就认为自己是在被人嫉妒就好了,小姑娘。”



木桧等人这么说着,安慰露出苦闷表情的少女。



“话说,刚才我听到了关于选举的话题。”



“你对选举有兴趣吗?”



“是。过去帝国也曾有过民主制的时代。但随着国土面积的增加,便不能有效发挥作用,结果就变成了如今的帝制。我对在日本这一国家,人们是如何让民主制有效地发挥作用这一点很有兴趣。”



“原来如此。帝国过去的政体可以看做是类似古代雅典,古代罗马一类的政体吧?”



“应该可以。在危机管理这层意思上,中央集权,独裁政治确实更易推行。因此就从民主制过渡到独裁制了吧。”



“独裁制极易陷入独断专行。独裁之下安全装置就难以发挥作用了。”



夏莉对自顾自说下去的木桧似乎很困扰地“那个,那个……”插话道。



“我听您说,要在选举前对有关‘门’的问题做出决断。”



“啊啊。如今日本国内正在讨论如何解决异变。没有危机感的新闻媒体煽动民众,正拼命宣传‘不准关门’,但我们作为对国家安全负有责任之人,当然不可能接受那种意见。”



“我对您那种即使是不受人民欢迎之事,如有必要也敢于去做的英明果断感到爽快。民主制在过去的帝国崩溃的理由是执政者只顾哗众取宠。我真想让当时的政治家们好好效仿各位呢。”(注:「爪の垢を煎じて飲む」:本意是把指甲垢煎服,引申为效仿有能之人)



“指甲垢这话……虽然已经相当古老了,但从外国人那里听到还是挺新鲜的。”



“是。我也下了不少功夫。”



“然而,民主制过渡到独裁制的理由是只顾哗众取宠这一意见,听起来还真是刺耳啊。在我们当中,只顾想着讨好大家之人也不在少数。打倒特权政治。打倒紧抓既得利益不放的官僚。竖起靶子煽动反感,说着大话,宣称只要把那些人打倒就会一切顺利以欺骗国民。他们的做法就是这样。”



“在帝国,战争已成为获取人气的手段。民主制的崩溃也因此开始,历史老师是这么说的。”



“不管哪个国家的国民,都喜欢胜利啊。”



“是。只要取胜就会被民众挑选……如此考虑的风潮就蔓延开来了。”



“如果取胜就能赢得选举,吗?”



木桧似乎在体会夏莉的话一般喃喃道。而夏莉则对这般模样的木桧主动开口。



“这么一说,我也想早日平息帝国的内乱,但我们是否能得到日本的协助呢?”



“唔姆。如不打倒索沙尔派,战争就不能算是结束。万一索沙尔称霸帝国,那和谈的成果也就泡汤了。而且因为某人的缘故,赔偿金的支付被搞得在夺回帝都之前无法开始了呢。”



“小女真是羞愧难当。请您别欺负我。”



夏莉害羞般地低下了头。



“哪里,没关系的。实际上你能来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您的意思是?”



“老实说,日本在特地的战斗进展得过于有利了。或许是这个原因,谈判的负责人们也一味逞强,只顾向帝国提出强硬的要求,一点都没法让步。他们做不到适可而止。我觉得这是因为他们讨厌被批判说是因为自己让步而得不到应得之物。总之,白百合他们弦绷得太紧了。”



“……弦绷得太紧了。”



“没错。换句话也可以说是沉迷于用言语驳倒帝国的外交官吧?但是这时你出现了不是吗?白百合他们也阵脚大乱。他们再不能摆出强硬的态度,而在该收手时收手了。这样的话事情便很顺利地谈下来了。”



“这回并不是靠我的力量让事情谈成,所以您这是教导我做事别太过火吧。非常感谢您的教诲。”



“不不,我可没打算说那种狠话。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先了解到我们这里也有这种情况,那对你的将来也是大有裨益啊。”



“非常感谢。我会铭记在心。”



“希望吧。接下来我国和帝国也有不少必须谈判的事情。到那时就请多指教了。”



“那个,可是,实际上我打算嫁入菅原大人家中,所以我觉得我作为帝国使节和各位交谈的机会可能没多少了。”



“菅原?……菅原是谁?”



木桧朝外务省次官耳语道。



“啊啊,那个男的吗。不过,这真是可惜啊。”



政治家们一块重复道,“可惜。”



“在这如同在讲阴险的相声一般的政治场合,和像你一样的少女交谈可是一副清凉剂啊。你要不能在的话我们都会很寂寞的。”



“但是,那个,那个”



“没办法。不过你要是13岁的话,应该还能在帝国活跃三年。”



“可是…………”



“怎么了?”



“日本的各位,准备想怎么处置‘门’呢?”



“嗯。我们认为应该关‘门’。这要在打倒索沙尔,和帝国的关系正常化,并明确定好阿尔努斯在关‘门’期间的治理方法之后进行。”



“是这样啊。这样的话菅原大人会回到日本吗?”



“他是外务省的官员,所以只要他不被任命为驻帝国大使,那就会撤回日本。大概。”